前,諾埃爾·列克里萬就因為帶著一把短劍,結果被罰款十個巴黎索爾。話說回來,這與我毫不相干,我還是言歸正傳吧。我用我昇天堂的份兒作押,向您發誓:不得到您的許可和允准,絕不靠近您。不過,快給我晚飯吃吧。”
其實,格蘭古瓦跟德普雷奧②先生一樣,“很不好色”。他並非那種專向姑娘進攻的騎士和火槍手。在愛情上也像對其他任何事情那樣,倒情願主張水到渠成和折衷辦法。在他看來,好好飽食一餐,又有個可愛的人兒作陪,尤其當他飢腸轆轆的時候,這就彷彿是一出愛情奇遇記序幕和結局之間妙不可言的幕間休息。
①德普雷奧,即法國著名作家尼古拉·波瓦洛(1636—1711)。他於一六九四年曾發表了《對婦女的非難》,雨果可能不同意他的觀點,故有此說。
②丘必德:小愛神。形象為裸體小男孩手持弓箭。傳說被他的箭射中者,將對他所指定的物件傾心愛戀。
埃及女郎沒有答腔。只見她滿臉輕蔑的表情,撅了撅小嘴,像小鳥似地把頭一揚,縱聲大笑起來,隨即那把小巧玲瓏的匕首,如同出現時那樣突如其來,倏忽又無影無蹤了,格蘭古瓦沒能看清這隻蜜蜂把蜂刺藏到哪裡去了。
過了一會兒,桌上擺著一塊黑麵包,一薄片豬油,幾隻幹皺的蘋果,一罐草麥酒。格蘭古瓦開始狼吞虎嚥地吃起來,鐵的餐叉和瓷盤碰得咣咣直響,彷彿他全部的愛慾都已化做食慾了。
少女坐在他前面,默默看著他吃,顯然她另有所思,臉上不時露出笑容,溫柔的小手輕輕撫摸著懶洋洋的依偎在她膝蓋之間的那隻山羊的聰明腦袋。
一支黃蠟燭照耀著這一幕狼吞虎嚥和沉思默想相掩映的情景。
這時候,格蘭古瓦頭一陣子腸胃咕咕直叫過去之後,看見桌上只剩下一隻蘋果了,不禁覺得有點難為情。“您不吃嗎,愛斯梅拉達小姐?”
她搖了搖頭,沉思的目光盯著小房間的圓柄頂。
“她在想什麼鬼心事?”格蘭古瓦想道,並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如此吸引她注意力的,總不會是拱頂上那個石刻的小矮人在做鬼臉吧。活見鬼!我可以同它相媲美麼!”
他提高嗓門叫了一聲:“小姐!”
她看樣子並沒有聽見。
他更大聲喊道:“愛斯梅拉達小姐!”
白費勁。少女的心思在別處,格蘭古瓦聲音的威力還不足以把她喚回來。幸好山羊來干預了,輕輕拽了拽女主人的袖子。埃及女郎急忙問道:“這是怎的,佳麗?”
“它餓了。”格蘭古瓦應道,心裡很高興能同她攀談起來。
美人兒愛斯梅拉達動手把麵包掰碎,佳麗就著她的手心窩吃了起來,嬌態萬端。
然而,格蘭古瓦不讓她有時間再想入非非,便放大膽子向她提了一個微妙的問題:
“您真的不要我做丈夫嗎?”
少女瞪了他一眼,應道:“不要。”
“做您的情人呢?”格蘭古瓦接著問。
她撅了撅嘴,回答說:“不要。”
“做您的朋友呢?”格蘭古瓦又問。她再瞪了他一眼,想了想,答道:“也許吧。”
也許這個字眼向來是哲學家所珍貴的,格蘭古瓦一聽,膽子更壯了。
“您知道什麼是友情嗎?”他問道。
“知道。”埃及女郎應道。“友情,就好比是兄妹倆,兩人的靈魂相互接觸而不混合,又像一隻手的兩個指頭。”
“愛情呢?”格蘭古瓦又問。
“喔!愛情,”她說道,聲音顫抖,目光炯炯。“那是兩個人卻又只有一個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融合為一個天使。那就是天堂!”
這個街頭舞女說這話的時候,那樣嫵媚豔麗,深深震撼著格蘭古瓦的心靈,而且他覺得,這花容月貌與她言語中那種幾乎東方式的韻味十分相配。兩片純潔的玫瑰色嘴唇半啟,笑盈盈的;純真和爽朗的額頭,由於思慮而不時顯得有些不那麼清澈,宛如一面鏡子上哈了一口氣似的;又長又黑的睫毛低垂,時時流露出來一種不可言喻的光華,賦予她的容顏一種芳香沁人的姿色,也就是後來拉斐爾從貞潔、母性和天性這三者神秘的交點上所找到的那種盡善盡美的姿色。
格蘭古瓦並沒有就此罷休。
“那必須是什麼樣的男人才能討您歡心呢?”
“必須是真正的男子漢。”
“那我呢,我究竟怎麼樣?”
“我心目中的男子漢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