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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病痛亂投醫”!獨眼龍書記決定“死馬當做活馬醫”了。他當晚就帶了幾個幹部去找榮二,下達製造“永動水車”的政治任務。沒有讓更多的人跟去,當然更不讓小孩子跟去。但可想而知,見到獨眼龍一群幹部突然大駕光臨,地主分子榮二肯定是點頭哈腰,驚恐萬狀,而得知要他製造“永動水車”時,更加魂不附體,嚇出一身冷汗。他那麥杆一樣的身子一定彎成90度,囁嚅著叫苦不迭:“我、我哪裡會造什麼‘永動水車’呢!別聽細伢子亂說……我、我不是不做,我、我實在是……”獨眼龍可不聽你這個那個的,既然你有過製造“永動水車”的想法,你就得跟我造出來!他肯定是給地主分子榮二下了死命令:“你聽著,這是黨和人民給你立功贖罪的好機會!你不要不識好歹……啊!給你兩個月時間,到時候拿不出來,我開你的批鬥大會!記住了……啊!”
榮二是有口難言,他不做也得做,做不出來也得做!他只怨自己這張臭嘴,禍從口出啊!他希望龍書記打自己的嘴巴,就像每次批鬥會上“我們”社主任打他耳光一樣,打過後就沒事了。可龍書記不打他也不罵他,下過命令就領著一班人出去了。
地主分子榮二不得不接受了製造“永動水車”的任務,開始了廢寢忘食、苦思苦想、艱苦卓絕的製造。
關於榮二製造“永動水車”的全過程,我無法做出完整的記述,因為我要上學,還因為我們小孩子只關心小孩子的事。這期間,我去那個廈屋看過幾次,每次都看到榮二不是鋸木頭,就是刨木板,長長短短的木板、木條丟了一地。對此我毫無興趣,我關心他家後院的兩棵高大的板栗樹是否結果了,關心他家側面的小花房有些什麼好看的花草……有一次,我和幾個小孩穿堂入室進入了他家後院,看到他的二兒子被五花大綁地捆綁在樹幹上,我嚇了一跳。他不是在縣城讀中學麼,怎麼被綁在這裡?他也傻愣愣地看著我們,還“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像一頭倔牛想掙脫不該有的束縛。我瞪大眼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遭此羈絆。我的小夥伴告訴我說,他瘋了!聽說是因為談戀愛而引起的瘋病,怕他發瘋打人,就把他捆了……真是造孽!這一家地主全是文化人,都是聰明人,卻又都有些莫明其妙的毛病。
我擔心榮二造不出“永動水車”來,也會被遭捆綁的……
然而,榮二畢竟是榮二,榮二畢竟是有些本事的!這一天,地主榮二終於製造出了他的
“永動水車”!不,應該說,我們村的“永動水車”誕生了!一顆空前絕後、震動全球的人造“衛星”即將發射升空了!全村空巷,人們呼朋喚友地湧向村前,翹首以待觀賞“永動水車”的試車表演。
獨眼龍書記興奮得滿臉通紅,他率領著五六個漢子,“吭唷、吭唷……”地把“永動水車”這顆“衛星”抬到了門前塘的碼頭。這時我才發現,這部“永動水車”很像我祖母的織布機,全部構件都是木頭做的,只是個頭小些、短些。當然結構也是不同的,多了一些葉片和轉軸什麼的。人們看著這新鮮的怪物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正是春深,池塘水滿,池水溢上了碼頭最後一級石階,浸了岸邊綠草。
“永動水車”被拖至碼頭有水處,獨眼龍書記吩咐榮二開始試車。榮二有些緊張,臉紅紅的,手也有些發抖,脫去鞋襪,捲起褲腳,走到水車前,雙手扶了攔板,一隻腳踩在踏板上,然後用力踩了一下,水車還真的轉動起來了,木質的葉片颳得水聲“嘩嘩”響。看的人就“呼啦”一下歡叫起來。可腳一離開,水車卻不動了。書記說,再移深一點,上來的水太小,衝不動的。於是又往深處移了移,再踩,卻踩不動;再加一個人去踩,動了,卻慢得很,而且人一離開,水車也就不動了……人們“唉”地一聲,像洩氣的皮球,散了。
榮二一臉煞白。
獨眼龍書記說:“不成,還得改改!”
於是就把“永動水車”抬回去,接著改進改進……
改進的結果是沒有結果。村裡終究是未能放出一個像樣的衛星,就連一個小衛星也未曾放出去。“永動”水車就那麼永遠不動地放在那裡,後來乾脆劈了,扔到大食堂的灶裡當柴燒了。 電子書 分享網站
耳光響亮(一)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在祠堂爆炸開,震懾了所有在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們目瞪口呆,噤若寒蟬,正要拿起筷子的立馬乖乖地放下,正在盛飯的立馬抬起頭,一齊把目光投向耳光炸響處。挨耳光的是地主老五,打耳光的是外號叫“我們”的副大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