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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第一道手敕不給陸炳,正好是他在西苑值宿了十幾天,應該回家“休沐”的日子。做大官的很苦,唯一舒服的日子,就是這一天可以不上朝、不管公事的日子,所以陸炳這天召門客喝酒說笑話,到三更方始送客。歸寢不久,睡得正酣適時,為姨太太搖醒了身子。他睡眼迷濛地一把將她拖倒,正湊向櫻唇上時,只見他那寵姬一巴掌打在他額上,同時輕聲叱斥:“快接聖旨去罷!要鬧也別在這會鬧。”

一聽說“接聖旨”,陸炳急得宿酒殘夢一起消,坐直了身子,兩眼發直,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你別怕!什麼都安排好了。”

逮捕李默的手敕,一送到陸炳那裡,心中當然很不高興。李默跟嚴嵩作對,跟趙文華有嫌隙,他自然知道;彼此各憑本事鬥個高下,亦不足為奇。他只覺得趙文華的手段太毒辣了些,至少應該看一看他的面子,手下稍為留情些。

存此一念,胸中就像亙著一個痞塊,非消除了它不可。哪知他還沒有想出報復的法子,趙文華卻登門拜訪來了。

“陸大哥!”趙文華一見面便長揖:“我今天特地來請罪。”

哼!陸炳心想,虧他做作得出!“你說的什麼啊?”他有意裝糊塗,“我不懂。”

“陸大哥,陸大哥!”趙文華也有意裝得起急敗壞地,“你對我的誤解太深了!我何嘗不知道李時言跟陸大哥有交情,俗語道‘打狗要看主人面’,我如果不是想到陸大哥,何至於如此?”

這話將陸炳說得又好氣、又好笑,“文華,我不領你這個情!”他率直地給了趙文華一個大釘子碰,“你是想到了我,才對李時言下此毒手,如果不是想到我呢?”

“不是這話!陸大哥,你容我說完,什麼責備我都領。”趙文華說,“陸大哥,你是浙江人,我也是浙江人,浙西的倭患,比我浙東的更深。珂鄉平湖號稱‘金平湖’;府上大族,代有名臣,陸大哥,莫非你就狠得下心,讓倭寇海盜蹂躪祖宗廬墓,貴族老少?”

這一責備太嚴了!陸炳畢竟也讀過幾句書,心中不服,口頭不能不服,“不敢,”他問:“我倒請問,這又與李時言何干?”

“怎麼不相干?”趙文華振振有詞了,“如今平倭只有靠一個人:胡宗憲。李時言不去位,胡宗憲不能專兵權,不能專兵權,就不能滅倭寇;不能滅倭寇,‘金平湖’就是個不能瓦全的奇平湖!陸大哥,我知道你最重鄉誼,所以我迫不得已出此一著。”

“這——?”陸炳有些意動了,但總覺得趙文華的話不大對勁,只是捉不住毛病。

“陸大哥,你一定以為我言過其實。那是因為你在京裡,不如我在浙江親眼目睹,見聞之切。張廷彝一味按兵不動,害苦了我們浙江人;你道是何緣故?張廷彝怕在浙江一打,會將倭寇海盜,逼到福建;故而有意不打,完全是以鄰為壑。李時言為我參了張廷彝恨我,亦就是顧著他們福建的地方。”趙文華信口開河地煽動,越說越起勁,故作驚人之筆,提高了聲音說:“陸大哥,我們浙江人恨死你了!”

陸炳很愛名,所以聽得這話,大吃一驚,“怎麼,文華?”

他急急問說,“我們浙江人為什麼恨我?”

“也不能怪他們,他們有他們的說法。”

“怎麼說?文華,請你快告訴我!”

“都說我們浙江出了當朝第一位有權有勢的大臣,指望他照應浙江,哪知未蒙其益,先受其害——”

“慢慢,慢慢!”陸炳悚然動容,急急揮手打斷話問:“‘未蒙其益’的話,持論雖苛,也還罷了;怎的說‘先受其害’?文華,你這話我就不懂了!”說罷,仰身往後一靠,不服氣的神情都擺在臉上了。

“陸大哥,莫非你疑心我瞎說?”趙文華鳴冤似地喊了起來,“你不去打聽打聽浙江的輿情,都說兵事誤在張廷彝手裡;張廷彝有李時言;李時言有錦衣衛陸大人。都只為陸大哥你撐李時言的腰,張廷彝才敢擁兵自衛,任令倭寇出沒縱橫。推原論始,豈非陸大哥你這個浙江人?”

陸炳默然,內心非常難過。他自覺也很照應同鄉,不說別的,只說每年冬賑,哪一年不是特撥一筆銀子,多則上萬,少則五千,專門寄交浙江管一省公庫的布政使,酌情轉發收容鰥寡孤獨的同善堂、育嬰所。這些助賑的銀子,都出於私囊,十多年下來,所費不少;而浙江人不但不見情,反而作此欠忠厚的論調,未免令人灰心。

“陸大哥,你也不要難過。愛之深則望之切,此所以‘春秋責備賢者’。你如果知道浙江人拿你比哪一位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