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過來的是蔡摘。
他跟當日的囂張猙獰,判若兩人。
因為他走過來的時候,一肩高一肩低的,走路的時候,也一步崎一步嶇的,說得兩句話,又捂心又撫腹的,好像剛給拆散了五臟六腑,好不容易才又給縫合起來似的。
那當然拾因為那天他吃了無情兩道暗器之故。
另一個是名大漢。
他真的是一名非常壯非常強非常高大的彪形大漢。
可是,因為他是蔡家的護院,也是家丁,更是奴才,所以,他一直都抬不起頭來,哪怕他再兇再狠的時候,也一樣如此。
不過,這一次,他比無情那天初見他還嚴重:
因為他現在連眼睛也不敢望向無情。
他的頭,垂得像從脖子上折了似的,掛在寬厚的肩膀上。
他彷彿心裡很清楚。
那天無情沒有出手對付他,他才沒傷、沒廢、沒掛彩的活到現在。
不過活到現在當然也不好活。
因為那天他一手“帶”兩個負傷的少主回去“相公府”,他給“感激”的是:一頓又一頓的辱罵和拳打、腳踢。
還好,兩位“少主”還是他“帶”回去的,“功勞”還是“不可抹煞”,他還能在“相公府“裡暫時混活著,厚著臉皮混著活。
他當然就是,那位蔡府武師“抬頭龍“鄔燊喬。
他今天也不想來。
他看過無情的出手。
他看過這人和他的暗器,他巴不得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他這“孩子”。
可是他不能不來。
不得不來。
他若不來,那麼,在“相公府”他就不必混了。
更進一步,在江湖上,也無法立足了。
甚至,也不必活了。
因為活不下去了。
對這種人,無情心底裡,有一點同情。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一天,他才沒有殺傷他。
不過,那時他倉促應戰,暗器不足,有的失靈,他也幾乎再無餘力解決其他的敵人。
對另一種人,他卻幾乎發笑。
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一個剛踏入少年的孩子。
那第三個人是蔡奄。
當日,他是最兇、最狠、最狂妄惡毒的一個。
那時他的趾高氣揚,彷彿可以一把火燒盡三百萬艘連環戰艦一口氣吹走十萬大山九萬軍似的。
而今,他眇了一目。
他替他的傷目繫了條黑布,但他可能還未適應之故,布帶垂了下來,一旦說話的時候,那團圓圓的黑布便落到他嘴邊,他每說一個字,由於口氣太大,那黑眼布便給 他吹動起來,活像他口唇上有個黑蓋子,開開合合不已。
無情見了這種人,到這時候還這樣歷色惡聲,心裡直想發笑。
但他沒有笑。
因為笑不出來。
因為來的不只這三個人。
還有別的人。
那些人才不好笑。
而且不好對付。
第五章 既來之,則安之。既來襲,則殺敵。
來的人,可以說是相當多。
相當熱鬧。
新來的,就有七個人。
第一個,是道人。
第二個,也是道人。
第三個,看去像是和尚,卻還是道人。
另外三個,一看就知道是蔡府豢養的護院、武士。
一個年紀不小,銀髮皓眉,卻印堂鼓起,滿臉紅光,雙目炯炯有神。
一個手持白紙摺扇,刷地一聲張開,上面爬滿乍看似蔡京的手書,他也引以為榮,笑得吱著牙,還亮著白森森的一對犬齒。還有一個五短身裁,形容古怪,眼睛又圓又大,幾乎要凸出眼眶來,破眶而出,他不光是眼大,嘴大鼻大,還有一對招風耳,使著一對鐃鈸,咣咣地響著,連聲浪也比人大,就只個頭兒矮小。
至於另外一個,也是名公子,給人很穩重,很沉著,很乾淨的感覺,但一進來就在一棵白楊樹後,沒有真正露出面來。
第一個道人,臉如冠玉,一臉清正,劍眉星目,三絡長髯,無風自飄,青袍玉冠,腰環玉佩,不怒而威。他揹負長劍,劍鍔雕龍,龍翔欲飛,飄飄欲仙,劍直似破鞘而去,人也似欲破位登仙。
無情知道他是誰。
這個人是溫州名仙人林靈素的親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