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豈不犯眾怒?”呂光嗤笑,嘴邊的橫肉向上扯了扯,陰桀地冷笑,“法師,此處非是西域,軍中之人毋須信佛。法師還是管好自己,莫要再做此等不利軍心之事。”
羅什眼神一黯:“好,羅什在軍中不再傳法,只求呂將軍放了程雄。”
“呂將軍,此番大捷,乃是法師妙計,望將軍看在法師功勞上,免程雄一死。”杜進上前一步,屈膝半跪,“何況大捷之時殺人,不利軍心,將軍三思啊。”
帳內其他人等也紛紛出言相勸。呂光面色陰晴不定,思忖一番終於下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拉下去打一百軍棍。”
呂光站起身,將一本《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丟在腳底:“還有,法師在軍中所傳的佛經,擾亂軍心,不可再傳。今日全部收繳焚燬,日後,請法師不要再講經說法。否則,莫怪呂某無情!”
一本本薄薄的經書投入火中,書頁迅速蜷起,不一會兒便燃燒殆盡。秋風揚起仍帶星火的灰,在眾多曾聽法計程車兵前無情拂過,飄散在校場空空的地面上。看著辛苦幾夜的經文灰飛煙滅,瞬間明白了:這是場殺雞給猴看的戲。呂光不懂得利用宗教,只會一味彈壓。他害怕羅什的精神力量,所以用威脅殺人來告誡羅什不許傳法。
看向身邊的羅什。他怔怔地盯著火中的灰燼,深邃如淵的淺灰眼眸裡哀傷纏繞。風將一片紙灰揚到他身上,他抬手去接。紙灰在觸及他的手時便散碎,不知所蹤。程雄被鬆綁,站在軍士一邊,不敢哭出聲,只是低頭抹淚。
從那以後,羅什不再講法,整個人沉默了很多。
十月的姑臧終於不再炎熱,幾場秋雨過後,天氣瞬間涼了下來。張大豫逃到廣武,被人抓住,送至姑臧。呂光在市曹中將他斬首示眾。張大豫之死,宣告了由張軌始建的前涼王朝的結束。
十月的最大事件,便是呂光終於得到長安音信,知道符堅已在五月被姚萇所害。他憤怒哀號,下令所有官吏將士穿喪服舉哀三月,普通百姓哭泣三日。還在城南外為符堅設祭壇,諡符堅為文昭皇帝,祭祀了三天。
然後,在一群文武官員苦苦相勸下,他大赦境內,建元太安,自稱涼州刺史,護羌校尉,又於不久後稱涼州牧,成為實際上割據一方的王。論功行賞,以杜進功勞最大,封杜進為輔國將軍,武威太守,武始侯。其餘人等皆有封拜,段業被封為著作郎,專門負責文書工作。
羅什還是被呂光帶在身邊充當謀士一般的角色。呂光只當他是個卜算問卦的,高興了問幾句,不高興就晾他在一邊。而羅什的性格,也不會趨炎附勢溜鬚拍馬,總是一針見血地說到呂光的痛處,兩個人已經鬧了好幾次不愉快。羅什提出想去姑臧城內任何寺廟修行,卻仍是被呂光否決。
其實呂光用這種軟性的方法扣住羅什,不過是防他在軍中傳法樹立威信,他何嘗需要羅什的意見?何況呂光本就不是一個能聽他人勸告之人,對大臣猜忌極重,又好用刑。羅什雖與呂光不對路,遇上呂光決策不對時,仍會竭力勸阻。這種勸結果如何,不用猜也知道。久而久之,羅什也死了心,不再多言語。只是這樣毫無意義地跟著,讓羅什心情鬱悶至極。
羅什在空閒時走遍了城內所有可以勉強算得上寺廟的地方,卻是臉色鐵青地搖頭嘆氣。這個時代佛道不分,寺廟裡也是釋迦牟尼太上老君混著供奉,和尚道士不分家。記得一個十六國時期的笑話,南燕國主慕容德吃不準到底攻打哪個城市時,便請個和尚用《周易》算了一卦。
他詢問了幾句,馬上便知這些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之人,都是來混飯吃的,對基本的佛法一竅不通。對於羅什的大名,也是茫然無知。想起我們一路走來時,凡到一個西域小國,群眾夾道歡迎站立多時,只為一睹他的風采。國王必態度恭敬招待周到,只為能請到他講法。可是,一入河西走廊,這種盛況便不再。他在普通民眾中的知名度,遠不如一些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的神棍。整個涼州,都是佛教的荒漠。
我極盡溫柔地安慰,描畫未來支撐他。雖然他從不說出口,可我知道他在荒漠中躑躅,忍受著對比強烈的心理落差。羅什被迫過起世俗生活,每天按時上下班跟隨呂光左右。但他仍然堅持剃光頭,穿僧衣,做早晚課,晚上看漢文書以鍛鍊自己的漢語水平。涼州的文武官員,大都隨同呂光西征,知悉他婚姻的由來。所以對我們的世俗生活毫無異議,我們反而比在蘇巴什更少了背後的指指點點。
亂世梟雄
十月下旬,已有涼意。秋風颯颯中,我在姑臧城內繼續考察工作。每天衣來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