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進臉上還有些紅腫,估計是被張大豫所傷。我拿來一瓶藥酒遞給他,他謝著接過,低聲說:“法師與公主,杜某有事相商。”
我也在內?疑惑地隨著他們進入一間空屋,段業也跟著進來,屋子裡就我們四人。
杜進看看四下無人,重重嘆口氣,說到:“鮮卑舊部禿髮思復鞬相助張大豫,遣子禿髮奚於帶領兩萬人,已至姑臧。王穆與他屯兵在南門城外,有三萬人之眾。張大豫屯兵在西門,也有三萬。建康太守李隰,祁連都尉嚴純、閻襲等,皆統兵相應,現下正往姑臧而來。若全部兵力到齊,數目在十萬之上,非呂將軍所能敵啊。”
冷兵器時代,軍隊人數是影響戰爭勝負的主要因素。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以少勝多的戰役在整個歷史上不多。杜進的擔憂不無道理。而這些人都是張氏舊部,幫張大豫也不意外。畢竟張氏在涼州經營六十年,依靠涼州大姓維繫人心。只是,杜進為何要跟我們說這些軍事機密?
正在想這個問題,羅什已經把這疑惑說了出來:“杜將軍,羅什乃僧人,對兵法一竅不通。杜將軍為何將軍機告訴羅什與妻呢?”
杜進看一眼段業,笑了笑,“法師神機,杜某早已領教。如今局勢危機,杜某吃算不準,特來向法師請教。”
看著段業在一旁點頭,心下明白。肯定是段業跟杜進說,鳩摩羅什深解法相,善閒陰陽,也就是會預言。杜進因此希望羅什能指點迷津。
羅什沉思一會,說道:“杜將軍莫要擔心。呂將軍糧多城固,甲兵精銳,未可輕攻。”
“杜某非是擔心守城。這姑臧城,守個一年半載並無大礙。今年夏季乾旱,麥禾枯死不少,估計十月秋收欠半。無糧草支撐,張大豫圍城必不長久。”
杜進在屋子裡慢慢踱步,凝神分析。然後濃眉擰在一處,語帶憂慮:“杜某隻怕張大豫席捲嶺西,厲兵秣粟,然後東向與爭。呂將軍畢竟初來,根基不穩。若被張大豫這般拖延,必然可危。”
心下佩服,分析得真準。這正是張大豫的智囊王穆定出的戰略,可惜張大豫不是能成大事者。忍不住說:“杜將軍,張大豫只是個世家子弟,不懂兵法。初勝則必驕。而禿髮奚於剛到此處,與王穆人心不一,反倒是呂將軍突襲的機會。”
他突然停下踱步,回頭對著我上下打量,眼裡精光畢露。羅什不動聲色地擋在我面前,微微一鞠:“杜將軍,拙荊隨口亂說,莫要當真。總之,將軍無須多慮,上天必佑,捷報不日便來。”
杜進走時帶著滿臉的欣喜,而段業向我們拜別時用的那種奉若神明的眼神,讓我看了有點發毛。但最讓我害怕的,還是身邊這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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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晴~”故意拉長的聲調,“你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我吐吐舌,扮個鬼臉,一溜煙逃出了屋子。其實我之所以會告訴杜進,一是我信任這個人,更重要的是,我總覺得他在這個時候想到我們,應該也是天意要讓我告訴他。歷史總得沿著它既定的步子走,我不過推動一下而已。
九月底,呂光突然發動精兵出南門,襲擊禿髮奚於兵營。禿髮奚於來不及防禦,在逃跑中丟了性命。王穆亦被牽動,全軍俱潰。而張大豫聽得一點落敗的風聲,竟然嚇得帶上幾千人便逃。他所遺下的軍隊,兵敗如山倒,紛紛投降。姑臧之圍,就這樣解了。
我們在傷兵營聽到捷報的同時,還聽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
“法師,不好了。呂將軍大怒,將程雄扣住,要以軍法問斬!”
“為何?”羅什大驚,抓住來人。
“程雄此番迎敵,未得一個首級。他平日勇猛,此次居然心軟,不肯取人性命。所以呂將軍要殺他以立軍威。”
羅什急忙問明程雄現在何處,趕緊跑出營帳。我也緊跟在他身後,跑到校場。廣場中央柱子上縛著程雄,嘴巴被布片塞住,看見羅什,眼露希望與乞求。羅什對著程雄肯定地點點頭,衝進校場前頭的涼篷。
“呂將軍,程雄不殺人,乃是因為受了五戒。呂將軍既已得勝,何苦為難軍士?”羅什氣喘吁吁地衝到呂光面前,我怕他情緒太過激動,緊跟著拉住他。
呂光冷冷地瞥一眼羅什,鼻子裡重重哼氣,濃眉擰成一團:“法師,軍士本就是殺人或被殺。不會殺人之人,呂某要來何用?”
羅什仍在喘氣,聲音不由自主抬高:“程雄乃是聽了我之言皈依佛門。錯在羅什,呂將軍要殺便殺我,與程雄無關!”
“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