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然後,便昂起頭,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跡,使這面龐顯得蒼老,頰邊還有三道並列的細長傷痕,據說那是和金煥交手時留下的紀念。
此時,他便用誰都能看懂的眼神,死盯著金煥,兩眼中像是燃著火,而金煥也毫不示弱地盯過來,廳堂內的空氣溫度瞬間提升,烤得人面板髮幹。
人們毫不遲疑,只要再有一點兒刺激,這兩位便要直接動手,來個你死我活。這種氛圍,早已經脫離了易寶宴的範疇。
餘慈卻沒去管宴席間幾乎已經全無遮掩的激流,他扭頭看謝嚴。
此時他清晰地察覺到,謝嚴的眉目間,聚起一團風暴。這風暴從宴會開始之初便已蓄積,而在史嵩和金煥對峙的時候,達到了巔峰。隨後就是一聲沉沉的問話:
“金骨玉碟何在?”
這還是他入席後首次開口,包括史嵩、金煥這對老冤家,宴席諸人都是愕然望來。餘慈看見,周有德臉上先是驚訝,隨後又想起什麼,眉頭打起了結。
廳內稍一靜默,周有德壓低聲音,用不確認的語氣道:“謝仙長的意思是……”
只看他這表情,餘慈便心叫不好,再看旁邊謝嚴已握緊了手上黑鞘長劍,忙先一步道:“周管事,我家謝師伯聽說貴閣從西方佛國收集到一塊金骨玉碟,準備在易寶宴上出售,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廳堂內的氣氛又有變化。席上諸人大都將視線移到煙樹之上,灼灼目光閃動,想要破開煙氣,看看謝嚴索要的金骨玉碟是個什麼模樣。周有德笑容常在的臉上卻是變了顏色:
“謝仙長急需此物?”
謝嚴也不答話,只拿那對水色的眼珠盯著他。
在這目光下,周有德如坐針氈,事實上他也確實坐不住了。他甚至不敢對上謝嚴的目光,只將視線移到餘慈這邊來,似乎在請他理解:
“那金骨玉碟本來是有的……”
他話裡卡了一下,才道:“那是別人提供的訊息,敝閣用那訊息將寶物到手後,剛過天裂谷,提供訊息的那人便等在那裡,以重寶將其換走。其人行徑古怪,可是所做也合乎規矩,所以……”
餘慈聽了半截,心下已經涼了。卻仍抱著一線希望:“那人的身份?”
周有德臉上顏色糟糕透頂,只能強自苦笑:“不知。”
這一刻,宴廳內因金煥和史嵩對峙攪熱的空氣,被一股似乎從陰窟裡吹出來的寒風吹散了。
謝嚴霍地站起。
周有德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但在此刻,他剛起來的身子竟是一軟,又坐回到席上去。
就算除了餘慈之外,廳中沒人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謝嚴絕不屑於掩飾自己的心情,惱怒、懊悔、焦躁等等負面情緒可以讓每個人都感覺到,而這樣的情緒,便像是一個隨時都要崩潰的劍鞘,內裡便是絕世鋒芒。
此種氣氛下,人們都毫不懷疑,謝嚴真的可能拔出劍來,將周有德給劈了……或者,還要加上他們所有人!
餘慈眉頭緊鎖,也站起身,正要說話,卻見謝嚴一語不發,大步走出宴廳,留下瞠目結舌的一群人,尤自不明所以。
餘慈嘆口氣,也追了出去。
謝嚴沒有走遠,就站在外面的觀景平臺上,仰望徹底黯沉下去的夜空。餘慈走到他身後,想安慰兩句,卻不知該如何說起。偏在這時候,魚龍從竹林中搖頭擺尾地游出來,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魚龍身上,心情都相當複雜。然後,餘慈便聽到謝嚴說話,說的是與前面全不相干的事:
“人之修行,第一條便是找路,不管這路是自己還是人家的。有了路,才有了憑依,若是腳下踏空,別人就是想幫忙,也使不上力。”
他說的就是於舟,餘慈靜靜聽著,此時此刻,不需要他發表見解,他也沒有發表見解的心情。
謝嚴繼續說話:“所謂‘長生’,便如這天空,無邊無涯,儘可包容一切。其中每一顆星辰,都是一個長生的目標,找準你那顆星星,在二者之間連線,就是要尋的長生之路。如此簡單的事情,偏偏就是有些人,稀裡糊塗,只看到天空,卻看不見星星,把線拋上去,卻是曲曲繞繞,終至迷途。”
他說的還是於舟,可也是在指點餘慈。末了,他終於轉過目光:
“你現在就很不錯,不管是不是長遠,至少有個目標在前頭,做起事來,也雷厲風行……”
餘慈知道這些天的謀劃瞞不過他,但被直接說出,仍微有赧然。想解釋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