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腫瘤教做人,這場烏龍事件後,周齊能明顯感覺到老闆對於生活態度的改變, 雖然十分細微, 但周齊還是明顯感知到了。 這種細微的改變包括, 季時屹大方的給一家腫瘤研究機構捐款八位數,工作不再沒日沒夜, 開始要求周齊撥出必要的休息時間,會問一些以前周齊想都不會想的,會從自家老闆嘴巴里問出的問題。 比如前兩天,在那套奢華的總統套房內,季時屹在衣帽間換衣服時,聽周齊給他彙報當時的行程py,走時他忽然皺了皺眉,回頭看一眼光滑的衣帽鏡:“你有沒有覺得我的髮量在減少?” 周齊當時抬頭看了一眼老闆依舊濃密黝黑的頭髮,覺得自己有些幻聽。 隨後他立即用吹彩虹屁的方式,緩解了老闆對於髮量的憂鬱。 而當你的老闆都開始擔心他的髮量時,作為打工人的社畜不得不悲催的自醒,周齊揹著季時屹摸了一把自己逐漸稀疏的髮量,含了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吞吐不得。 檢查結果依然是老生常談,需要中藥調理,至於忽然的暈厥,醫生的神情有些古怪:“季總,您最近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周齊聽了大呼冤枉,他給季時屹的行程安排比較國外時,稱得上感天動地的人性化,老闆不努力,員工就得頂上,總裁辦和幾個重要高層的休息時間可比季總少多了…… 周齊剛要說話,季時屹的聲音淡淡的:“我最近確實失眠,可以開一點助眠的藥物嗎?” 周齊當時的嘴巴就很控制不住的微張,顯得整張臉意外的滑稽。 他不知道季時屹也會失眠,畢竟這個男人是在查出時日無多時,也只是面不改色將癌症報告扔進抽屜裡,然後默默地推動手上的計劃程序,乾淨利落地將季恆拉下馬,每一步都走得精密、仔細、表面看起來險象環生,稍微不慎,就是滿盤皆輸,但只有周齊知道,季時屹每一步都算到,每一步都趕在季恆之前,像一透蟄伏已久的獸,處處制肘、不留餘地,沒有給對方一丁點兒喘息或者翻盤的機會。 季時屹從不失眠,他維持自己高效且精確的工作效率就是運動以及足夠的睡眠。 而他最近工作依然一絲不苟、沒有任何差錯,周齊完全不知道他正在失眠。 醫生給他開了相應的藥物。 快出大廳時,季時屹碰見阮棲。 阮棲依舊像渾身豎刺的小刺蝟,對他沒什麼好臉色。 每當她這種態度的時候,會讓季時屹恍惚的覺得她像很久以前那樣,只是在跟她鬧脾氣而已。 但是下一秒,她熱情的跟對方擁抱的時候,他胸口那點黑暗的、壓抑的、又隱約嗜血的情緒就在胸口翻滾,讓他那雙淡藍的眼睛變得如深海海底般窒息的深邃。 其實他出國後就很少想起阮棲了,他太忙,從沈希堯那兒積攢的財富,是他對付季恆的為數不多的籌碼,夜以繼日,季時屹想過最多的,是怎樣拿回自己的東西。 阮棲從來不在計劃內。 她是這場戰役的意外,他在人生底谷的時候碰見她,小姑娘懵懵懂懂,帶著滿身的柔軟和清甜,讓季時屹覺得這場單方面蟄伏的臥薪嚐膽也不是那麼的難以忍受。 她說喜歡他的時候是那麼理直氣壯、坦蕩赤忱,滿心滿眼都是他,笑起來甜得要命…… 甜到讓季時屹都恍惚的,也有點相信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玩意兒了。 一生一遇的愛情? 儘管她虛榮、膚淺、幼稚、情緒不定、腦袋空空、沉溺於物質的滿足,沒有任何人生追求麼? 季時屹嗤笑,所以即使在分手前,他其實已經在鼓勵她選擇國外的大學深造,甚至已經幫她聯絡到相應的學府,準備將阮棲帶出國,即使在那個時候,季時屹也不覺得他會愛上阮棲,他覺得自己只是稍微的,有點捨不得。 她像他生命長河裡的某段點綴,可能是某朵花,或者某一束光亮,他一直不覺得自己會跟她有什麼結果,所以在一起的時候,極盡寵愛,他把選擇權全部交給她,她要走的時候,他從不挽留,永遠都是可有可無的態度,不負責、不保證、不承諾,她黏糊糊的要來,他又覺得她可愛,願意寵著,而花或者光亮也不是氧氣,畢竟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所以分開後,季時屹也不覺得有多麼難受,起初稍微有點不習慣,等習慣後,他就不怎麼想得起阮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