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屹懶得跟她廢話,把她推進浴缸裡,放熱水,又隨手脫掉自己大衣仍在外頭,再進來時只穿了一件霧霾色的絨衫,袖口處上挽,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手腕。 阮棲整個人連同珊瑚絨的睡衣泡在浴缸裡,宛如一隻被人丟棄在垃圾堆裡玩偶,目光空洞,整個人萎靡頹喪,閉著嘴巴不吭氣。 季時屹脫她衣服的時候她不吭氣。 季時屹把浴缸放滿沐浴露的時候她也沒吭氣。 最後季時屹給她頭髮打泡沫,因為因為沒有做慣這種事,抓得她頭皮生疼時,她終於用沾著泡泡的臉頰回頭瞪他一眼,明顯是被他抓得有點疼了。 盥洗室的光線明亮,整個室內熱氣蒸騰,氣氛竟然莫名有些靜謐又柔和的繾綣。 阮棲蒼白的小臉因為熱氣的蒸騰多少有了些血色,顯得粉粉嫩嫩,於是瞪這一眼,多少無意識地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重了?”季時屹頓住手,口吻猶疑,手上力道不自覺輕了一點。 阮棲沒吭聲,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 燈光下季時屹一張臉顯得英俊極了,眉目竟然難得溫和,阮棲極少看他這般好脾氣的時候,因為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皺著眉頭,兩個人後期總是吵架,阮棲很少有看到季時屹這樣耐心十足的模樣。 “你以前會說‘活該’。”阮棲忽然說,嗓音有些沙啞,有點委屈似的,“然後再重一點。” 季時屹便挑了一下眉,想了想:“我以前這麼幼稚?” 阮棲被他逗得無意識扯了一下唇角,難得高高在上的季少能親口承認自己幼稚。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很快,她情緒又低落下來。 季時屹沒再說話,幫她仔仔細細清洗了一遍,有那麼片刻,阮棲有點恍然的覺得自己好像被他撿回家的流浪小貓之類的,竟然會莫名對他生出一絲依賴感。 空氣靜謐,阮棲這種情緒突如其來,她把自己放逐三日,什麼都不去想,用逃避的姿態面對所有的狂風暴雨,直到季時屹忽然出現。 他以強勢的闖進來,像某種無聲的安慰,又彷彿某種救贖。 季時屹拿來白色浴巾,擦了了擦她頭髮,要把她從浴缸裡裹出來的時候,阮棲忽然伸出手摟住脖子,溼噠噠的腦袋枕在他肩膀上,紅了眼眶。 那個姿勢很親暱,透著全然的信任,她埋在他脖頸哭,也不說話,只是哭,像個小孩兒。 起初,季時屹分不清楚是她剛從浴缸裡出來的手臂滑膩溼潤,直到脖子淚水越來越多,他才確定她是真的在哭,嘆口氣,難得十分有耐心的哄她:“不哭了,有沒有想吃的,帶你吃點東西,嗯?” 良久,阮棲才停止抽噎,大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吸著鼻尖反駁他:“我又不是豬,幹什麼老是餵我吃東西。” 季時屹淡淡笑了一下,隨手拿起乾燥的毛巾揉她的頭髮:“是誰說的,心情難受的時候,食物最治癒,因為食物,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東西。“ 阮棲愣了一下。 她沒想到季時屹還記得這些。 而她這樣跟季時屹□□相見,竟然全無半點別扭,大概是因為對方目光坦然,沒半點雜念的關系吧。 乘她愣神的功夫,季時屹抱她進臥室,她裹著浴巾趴在季時屹懷裡,季時屹找來吹風,有些不熟練地替她吹頭髮。 他動作溫柔,以至於阮棲出現幻覺,有種自己是不是看多了甜寵劇,隱約的生出了點正在被對方耐心伺候的感覺。 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畢竟季時屹這個狗男人跟她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也沒這麼貼心過。 “季時屹。“ “嗯?“他在吹風的雜音裡回應她。 “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阮棲小聲地說,下意識摟著他腰肢,也不管他襯衫有沒有被她打溼,在他的溫柔裡,迷迷糊糊的闔上眼簾。 這一覺睡得意外安穩且香甜。 阮棲再醒來,看見臥室窗戶半打開,有夜風吹拂進來,牆角里窗簾隱約晃動。 渾濁的空氣終於透出幾分清新,而窗外,夜色濃稠。 她穿著毛絨絨的拖鞋出去,發現家裡已然煥然一新,某個有潔癖的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在擺弄她的ipad,大約怕吵醒她,聲音開得很小。 室內溫度足,季時屹的外套整整齊齊地擱置在他沙發的旁邊,只穿一件薄款的圓領絨衫,把他脖頸的線條拉得很長,隱約的,露出一點手臂和胸口肌肉的線條感。 沙發旁邊的垃圾桶已經完全沒有垃圾的痕跡,茶几跟桌子顯然被擦拭過,就是不知道這樣一層不染的趕緊是季少爺親自動手,還是請的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