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棲沒動,一改方才懶散的神色,深深地看著她。 二姑似乎也覺得有點過,遞了個臺階:“跪著就算了,省的說我們姜家封建,但是道歉嘛,誠意你總是要有的羅。” 阮棲咬了一下唇,依舊沒動。 許佳寧軟弱的,有些祈求地偷偷看她,拼命給她遞妍色,讓她接過去。 大姑就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繼續:“也是,孩子長大了,心就大了。二妹,你也是瞎操心,人家許總是什麼條件,輪得著咱們家的孩子挑?女孩子有心氣是好事,那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像妍妍,咱們要操心的話,那挑不出能配得上了,得了,以後少做些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二姑也來氣:“那我怎麼知道有些人就是扶不上牆!” 許佳寧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睛就紅了,端著茶杯的手都在抖。 阮棲忽然把熱茶從她手上接過來,乾脆利落地走到二姑面前:“二姑,說您是老鴇,是我不懂事,您別跟我計較,喝茶吧。” 二姑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抬手要接茶,阮棲卻不放。 “你什麼意思?”二姑皺了皺眉。 阮棲說:“您說姜叔叔娶了我媽媽,既沒面子,又沒裡子,看起來姜叔叔倒成了受害者,那我媽媽挺冤枉的,畢竟他當初求婚的時候也沒說是為了面子還裡子,光說喜歡我媽媽,想照顧她了。” 二姑一哽。 阮棲繼續說:“至於書禹,他是我弟弟,我弟弟玩遊戲也不耽誤學習,他今天跟姐姐吵嘴我也聽了一耳朵,說得挺好的,也就是他現在不在,要是在,我還得誇誇他,我特別為他驕傲!” “最後說我自己,您從小大大,老說我是拖油瓶,我也不想當這個拖油瓶的,畢竟當初姜叔叔破壞我家庭,拆散我爸媽的時候,也沒提前跟我打招呼呀。” 二姑跟大姑驚呆了! 姜成一張老臉漲得又白又紅。 許佳寧吼她:“阮棲!” 阮棲眼睛也有點紅,茶水其實有些燙,她卻無知無覺,轉身對許佳寧和姜成說,一字一句:“我知道人應該懂得知足,但是我也沒覺得我是從小被你們家寵大的,大學我自己交的學費,找工作我說了我可以從低做起,不需要您幫我託關係,我跟您說了無數次,是不是?至於房子車子……” 阮棲哽咽了一下,喉嚨有些發堵:“公寓是買給書禹的,我還沒那麼天真覺得能買給我,姜叔讓我搬出去,我不也搬出去了麼?至於車,姜叔叔,那二手車您要想要回去,您隨時開回去,真的……我省得我欠著,我欠著……我都還不清您的。要不您列張單子,我從小到大花了您多少錢,您列張單子,我還您行不行?” 許佳寧腦子轟的一下,望向姜成:“你讓她搬出去,你讓她搬到哪兒去了?” 姜成臉色非常難看,沒有說話。 阮棲把茶杯往桌上一擱,抬腳走出房間。 身後,大姑震驚了良久,陰陽怪氣地嘆了一句:“養了這麼多年,還養出個白眼狼來了!” “可不是。”二姑其實有點驚呆,但還是趕緊附和道。 “閉嘴!”姜成終於發了脾氣,“要不是您作,非逼著孩子道歉。” “我作什麼了我作?我給孩子介紹物件還得不了好了我,那許總,你不也同意了的嘛。” 許佳寧淚流滿面,後知後覺地追出去。 阮棲已經走到花園。 夜色漆黑。 許佳寧哭著拽著她胳膊:“你是不是怪我,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初……” 阮棲眼睛非常紅,喉嚨難受得幾乎有些說不出話:“我不怪您,我沒有立場怪您,我知道您盡了最大力氣養育我,可我沒有選擇,媽,沒有選擇權的那個人是我!” 許佳寧氣到極處,打了她一巴掌:“你就是後悔跟了我!” 其實許佳寧已經沒有什麼力氣,那一巴掌並不疼。 但是打完,整個空氣都陷入死寂。 阮棲垂下眼睛,低低附和:“嗯,我就是後悔跟您來姜家了。” 許佳寧眼裡的光就暗了下去。 倆母女誰都沒有說話了。 良久,阮棲坐在車裡。 新車還散發著皮椅的味道。 她手放在方向盤上,沒有開內建燈,眼淚洶湧,卻哭得無知無覺。 她時常想,許佳寧要是沒有離婚就好了。 她會跟南初生活在那個老舊的衚衕裡。 她不會遇見姜成,不會對這個男人抱有父親的期待,也就不會失望。 她不會遇見姜書妍,只要沒有真正的公主,她就是自己世界裡永遠的公主,她會自信,會開朗,會跟南初一起臭屁,做衚衕裡最可愛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