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棲沉默了很久。 她垂著眼眸,奢華的燈光把她小臉映照得有些蒼白。 有一瞬間,季時屹覺得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狠,疑心她是否又在哭泣。 他動了一下,想抓住她的手。 阮棲卻忽然抬頭,她眸色是瑩亮的,瞳仁很漂亮,偶爾會透著小動物般的狡黠,季時屹在國外那幾年經常想起,他想,他後來從來沒有見過這姑娘還漂亮的一雙眼睛。 但此刻,那雙眼睛裡什麼都沒有,無波無瀾,平靜的可怕,連聲音都是四平八穩的,沒什麼起伏,她說:“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問?你那麼聰明,有什麼必要一定要問清楚?” 季時屹喉結滾動了一下。 “我的人生規劃很簡單,也很平凡,但是肯定、一定、絕對不會有你。” “以前有過,不過很遺憾,後來你被劃掉啦。”說到這兒,她甚至還偏頭俏皮地衝他笑了一下。 “你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說喜歡的是你,說不喜歡的也是你,憑什麼?” 一晚上六位數的總統套房, 處處透著極致的奢靡。 餐廳內的溫度與溼度,都被精心設定成最適宜人體學的度數。 但空氣分明在阮棲說完的一秒鐘,陷入了長久的冷滯。 她語氣平平, 甚至沒什麼情緒起伏,說話時,不避不讓,直直地望進他眼睛裡。 “寶石項鍊我快遞到酒店, 麻煩你讓人把那輛改裝過的車開回去, 車我不要,改裝回來太麻煩的話, 請你按照相同價值給我打錢。”阮棲說完最後一句, 繞過餐桌。 季時屹喉頭劇烈滾動,在她路過時, 抓住她纖細手腕,嗓子彷彿吞了粗砂:“你什麼時候習慣把話說得這樣絕?” 阮棲偏頭看他:“因為我發現, 像你跟姜書妍這種公主跟少爺的自尊心似乎很難接受別人已經不喜歡自己的事實, 還需要我說得再清楚一點嗎?” 握她手腕力道忽然緊了點,阮棲垂眸,能看到那隻冷玉般手背上凸出的青筋,季時屹眼底還有熬夜的紅血絲,偏薄的嘴唇透著一絲慘白:“那最近一段時間,算什麼?” 阮棲用另一隻撫上他泛著青筋的手背,動作堪稱溫柔, 她手心帶著體溫, 是溫暖的, 帶著安撫意味,平心靜氣:“分手那天跟你吵架, 我跑出去,多少有點賭氣的意味,第二天我媽媽出了事情,我連夜趕回去,那段時間我奢望你能哄哄我,哪怕一次也好,但想一想,我們次次吵架,都是我舔著臉找你。” “等我媽媽平復好,我去你公寓,物業告訴我你已經退租出國,我不相信,但是已經沒有踏入的許可權,我天天在門口等,直到有一天新的租客搬進來,我才知道你是真的已經出國。” “最開始的時候,我很後悔,怪自己為什麼那天要跟你吵架,我明明可以更理智一點,我知道我有很多缺點,我想我都可以改,我那麼用力喜歡一個人,有什麼不可以改的呢?” “後來,我開始恨你,因為你真的慣了我很多毛病,你親手把我寵成那副模樣,是怎麼可以轉身走得那樣決絕,消失得無蹤無影。” “我反反覆覆想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會不會後悔跟我分手,想象我們也許有一天會見面,你跟我說你後悔了,你很愛我,沒有我你活不下去。” “直到北城到處是你接手季氏的訊息,有天我看到你的訪談新聞,你那麼風輕雲淡的說你‘不後悔’。我當時覺得很羞恥,因為過了這麼多年,我發現我自己依然過不去。” “那麼”阮棲忽然湊近了一點,那雙漂亮的眸子望著他,瑩瑩的,那樣亮堂,“季時屹,你現在後悔了嗎?” 季時屹喉嚨泛起鐵鏽般腥氣,他眼睛非常紅,要很難才能找到自己聲音:“西西” 阮棲拂開他手,退了一步,已經不想知道答案,打斷他說:“我不後悔。” 她很坦然的看他:“愛過時屹哥你這件事,我不後悔。你真的對我很好很好,從來沒人這樣對我,我知道不管多久,再花多長時間,我都找不到像你一樣對我好的人了。所以我跟你說謝謝是真的,愛過你是真的,恨過你也是真的”說到這裡,她垂眸,彷彿很難看到他那個樣子,但嗓音更堅定了點,“不愛你了,也是真的!”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