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光暈昏黃,把她蒼白的小臉映得有點可憐兮兮,那副模樣,似乎生怕他問完就跑了似的。 好在季時屹還剩一丁點兒風度,從善如流地問她:“需要送你一程嗎?” 阮棲眼神亮了一下,明顯一副找到救命稻草的模樣,看他目光頓時友好許多,立刻拔掉車鑰匙,擰起包包,推門下車。 等坐上邁巴赫的副駕駛,阮棲才感覺能呼吸了似的,稍稍放鬆,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 季時屹用餘光瞄了她一眼,正襟危坐,薄唇弧度卻很輕地翹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她還是那麼膽小好騙。 “住哪兒?”他啟動手剎時問。 阮棲就很小心的說:“不用麻煩了,可以的話,你送我到附近地鐵口就行,或者把我放大門口我自己打車,謝謝。” 邁巴赫平穩滑出去,他沒看她,口吻淡淡:“真把我當司機蹭車了?” 阮棲:“……”過了半響,眨了下眼睛,“不然呢,你不會覺得我想跟你敘舊吧?” 季時屹指腹敲擊了一下方向盤,汽車已經駛離醫院,他自然沒在門口放下她,很快匯入車流,舌尖頂了頂腮部軟肉:“……也行。” 彷彿懶得同她爭辯一樣。 夜色幽深,城市燈火璀璨,似乎比白日還要繁華熱鬧。 阮棲的緊張感沒剛才那麼強烈,被嚇得僵硬的腦子終於回神,慢慢琢磨過味兒來。 她皺眉看向正在開車的季時屹,道路旁邊街燈晃眼,季時屹正專心開車,側臉在光線裡明滅,有種電影的質感。 想當年,她的確是被這張皮相所惑,才會屁顛屁顛虔誠跪舔,沒想到再見,對方非但沒有像她詛咒般謝頂、大腹便便,反而宛如陳釀的美酒,眉目間褪去年少的青澀,多一分成熟英挺。 阮棲狐疑:“你剛才真的有看到我副駕駛有人影?” 季時屹面色不改,十分正人君子,輕飄飄的:“是我看錯。” 阮棲總覺得可能是被對方耍,但又抓不住他把柄,暗暗咬牙,剛想再說什麼,手機震動,有人打進來電話。 是男友秦羨川。 他猶豫片刻,看一眼旁邊的季時屹,最終選擇大大方方接起來。 “你還好嗎?我刷到醫院的新聞了。”秦羨川正在外地出差,口吻有些擔心。 但他的嗓音卻是溫和的,給人鎮定人心的力量。 阮棲心裡一暖。 跟他聊天,嗓音有些頹喪,但又有種親暱的,類似撒嬌的口吻:“不好,我是最後接觸死者的。” 阮棲把情況大致跟他說了一遍,語氣有些自責內疚。 秦羨川沒料到還有這樣的插曲,沉默了一下。 “棲棲,你是不是想多了,這件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警方還在做調查,我看報道,有訊息指出是跟逝者丈夫有關,你不能把這通悲劇的鍋往自己身上攬,不要鑽牛角尖,嗯?”過了會兒,他安慰道。 阮棲其實也不是聖母,但是這種事故,她確實又是最後一個接觸死者的,難免有些難受。 “我知道的,你那邊還好嗎?” “正準備跟客戶吃飯。你自己調節一下心理,別太多想。洗個澡,早點休息。這邊一結束,我儘快趕回來陪你。” “嗯。”阮棲乖乖道,掛了電話。 季時屹聽不見秦羨川的聲音,只聽到阮棲的幾句對白。 但敏感的捕捉到她語氣裡跟對方非同一般的親暱,忍不住微微蹙眉。 掛完電話的阮棲正右手邊是地鐵口,趕緊提醒駕駛座的季時屹:“就這裡就可以……” 過了一會兒,換成微微有些責備的口吻:“你都開過了!” 季時屹卻看她一眼說:“原來你是最後接觸死者的,所以當時才那麼的……魂不守舍? ” 阮棲就想起剛才吐他身上的事,知道他有潔癖,多少還是有一丟丟愧疚:“就是覺得有一面之緣,突然就在我面前跳樓,有點沒辦法接受,我當時其實應該留意到她情緒不對,卻還是……”她換了話題,“對不起,那會兒不是故意要吐你身上的。” 季時屹卻忽然輕笑了一下,那種笑意在氣氛靜謐的車內顯得有幾分怪異。 阮棲下意識皺眉,卻聽季時屹微微嘲弄道:“你真的有那麼自責嗎?” 阮棲側目,表情微變,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他。 “還是又習慣性在你新男朋友面前凹小白兔人設?” 街道車水馬龍,季時屹的嗓音帶著一絲特有的冷酷,在偏冷的夜色裡,宛如一把利劍直戳人心。 阮棲的喉嚨堵塞了一下,像是扁桃體發炎的那種不適感,她嘴唇微微顫抖,良久才吐出兩個字:“停車!” 季時屹沒有與她爭執,緩緩停靠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