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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後,她攏了一下被弄亂的頭髮,說:“我說,我說,你們讓我說什麼……”幹部們怒吼著:“老實交待,不許隱瞞!”四姐的眼神漸漸黯淡了,明亮的眼淚從她紫色的眼睛裡突然迸出來,濺溼了旗袍的前襟。她說:“當妓女的,靠著身子掙飯吃,攢這點錢,不容易,老鴇催逼,流氓欺負,我這點財寶,都浸著血……”她的美麗的眼睛突然又明亮起來了,淚水被火苗子烤乾了,她說:“你們搶了我的血汗錢還不罷休,還把我拉來出醜,我這樣的女人,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日本鬼子我見過,高官顯貴我見過,小商小販我見過,半大孩子偷了爹的錢來找我,我也不怠慢他,有奶就是娘,有錢就是夫……”幹部們怒吼:“說具體點!”四姐冷笑道:“你們鬥爭我是假,想看我是真,隔著衣服看,多彆扭,老孃今日給你們個痛快的吧,”她說著,手熟練地解開腋下的紐扣,然後猛地掀開胸襟,旗袍落地,四姐赤裸了身體,她尖利地叫著:“看吧,都睜開眼看吧!靠什麼剝削,靠這個,靠這個,還靠這個!誰給我錢就讓誰幹!這可是個享福的差事,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吃香的喝辣的,天天當新娘,夜夜入洞房!你們家裡有老婆有閨女的,都讓她們幹這行吧,都讓她們來找我,我教她們吹拉彈唱,我教會她們侍候男人的十八般武藝,讓她們成為你們的搖錢樹!大老爺們,誰想幹?老孃今日佈施,倒貼免費侍候,讓你們嚐嚐紅婊子的滋味!怎麼啦?都草雞了?都像出了

的雞巴一樣蔫了?“在四姐的嬉笑怒罵中,幾分鐘前還目光灼灼的高密東北鄉的男人們都深深地垂下了頭。四姐挺胸對著胡書記,狂妄地說:”大官,我就不信你不想,瞧你,瞧你那傢什像雞腿匣子槍一樣把褲子都頂起來了,支了篷了。來吧,你不帶頭誰敢幹?“四姐對著胡書記做著淫穢的動作,說出一串的淫言浪語,她挺著傷疤累累的乳房前進,胡書記紅著臉後退。這個威武雄壯的膠東大漢,粗糙的臉上沁出一層油汗,豬鬃一樣支稜著的頭髮裡冒著熱騰騰的蒸氣,好像一個開了鍋的小蒸籠。突然,他嗷地叫了一聲,好像被火鉗燙了鼻尖的狗,他瘋了,掄起鐵拳,對準四姐的頭臉,一陣胡打,在咯唧咯唧的參人聲裡,四姐哀鳴著跌倒了,她的鼻子裡、牙縫裡滲出了鮮血……

胡書記犯了錯誤,被調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那天,良心發現的高密東北鄉女人們,痛罵著造孽的公社幹部,也痛罵自己的男人。她們擁上前,圍成一個圈,給四姐穿上了衣裳。幾個年輕力壯的女人抬著氣息奄奄的四姐,走出階級教育展覽館,在大街上走,後邊跟隨著一群淚汪汪的婦女,還有一些面色沉重,狀如小老頭的孩子,沒人說話,簡直就是一場悲壯的示威遊行。四姐火紅的裙裾拖垂到地上,像一個壯烈犧牲了的烈士。

從此四姐聲譽鵲起,一脫驚人,為愚頑的心靈放了血,施了一劑以毒攻毒的虎狼藥,無疑是化腐朽為神奇,變被動為主動。好心的大娘嬸子們,端著粗瓷大碗葫蘆小瓢,碗裡盛著面,瓢裡盛著蛋,前來我家,慰問四姐。母親被深深地感動了,她說上官家的人從來沒與鄉親們這樣親近過。遺憾的是,四姐的神志再沒清醒過,胡書記的鐵拳,使她的腦子受了可怕的震盪。

補六

在省城召開的三級幹部會議上,魯勝利做了重點發言,從幾位德高望重的老領導讚許的目光裡和同僚們酸溜溜的話語中,她知道自己的發言非常成功。這幾年省裡也學著中央的樣子,大會發言不坐,而是站在麥克風前,對那些思維遲鈍、嘴笨舌拙離不開講稿的官員們,站著講話無疑是一場酷刑,但對於魯勝利,卻猶如一次表演。她把講稿捲成一個筒兒,握在手中揮舞著。她嗓音清脆而不輕浮。她態度端莊又不失活潑。她有些撒嬌而不過分。她手勢多變又不誇張。她年近五十,仍具有迷人的少婦風韻。她精心修飾又不露化妝痕跡。她穿著樸素但衣飾氣質高貴。她亭亭玉立在話筒前吸引了全體的注意,成了三幹會上最亮的一顆星。在告別的晚宴上,老領導特意把她叫到自己身邊就座。老領導用熱烘烘的、小熊掌一樣的手拍著她裸露的膝蓋,慈祥地詢問:“小魯啊,個人問題怎麼樣了?”她打著哈哈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老領導自然又是一陣讚許地哈哈大笑,然後又語重心長地開導她一番。

晚宴後回到賓館,她感到有些頭暈。兄弟市的市長打過電話來,請她到二樓舞廳跳舞,她說喝醉了,跳不動了。那老兄說了幾句風涼話,她大笑著把電話掛了。她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到門把手上,便泡在澡盆裡。泡在熱水裡她感到昏昏欲睡。電話鈴響,她以為又是約跳舞的,便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