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到內裡槍聲不絕於耳,齊詩允在混亂中摸索著,好不容易找到幾個相熟的同行上前詢問,對方躲避不及,都只是搖搖頭表示沒見過,又匆匆跑向安全地帶。
正當在記者可進入的範圍內找得心慌又六神無主時,突然就看到不遠的鐵皮庫房轉角處,疑似有一件眼熟的反光背心掉在附近。
今天這個狀況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相比起前幾次的難民暴動更加嚴重,心中震盪了數秒,齊詩允不管不顧走上前拾起背心,祈求這小子千萬不要年紀輕輕就因公殉職。
當她剛經過轉角,灰黑煙霧盤踞在眼前看不清事物,突然就被一股強勁力道扼住她脖頸,使勁將她往後拖拽,試圖將她帶向一處無人的庫房內。
齊詩允用手肘向後狠頂,用力掙脫對方禁錮,轉頭定睛一看,正是她尋找了許久的彭偉。
“彭偉!你跑到哪裡去了!?”
“告訴過你不要擅自行動!知不知我找你多辛苦!?”
“Yoana姐,你跟我來一下!”
此時,彭偉也顧不得被她撞擊後的疼痛,拽著她往庫房走,入內後又將房門緊閉。
窗戶被封閉著幽暗不見天光,槍聲和打砸聲越來越近,女人氣急敗壞大發雷霆,正想開口繼續破口大罵時,突然一束手電燈光亮起,彭偉的手電光源轉移方向,伸出右手往前指了指。
齊詩允尋著光線,驀然看到堆滿雜物的貨架邊站著一個面板黝黑、穿著一身懲教職員服裝的乾瘦長髮男人。
“Yoana姐,他是這次暴動的主謀之一,潘順福。”
“剛才他想趁機出逃,恰好被我碰上。”
“他答應提供給我們獨家線索,但前提是幫他離開這裡。”
聽完,齊詩允略微怔了幾秒沒有說話,只是面前這弔詭場面令她頓生寒意。
那男人邪笑著卻目露兇光,身上穿著懲教職員服裝不人不鬼,齊詩允看到他因為笑容露出的爛牙,猜測他或許有長期吸毒史,簡直一副亡命之徒樣貌。
齊詩允鎮定情緒後重新調整呼吸,試圖勸說似乎已經堅定決心的彭偉:
“買棺材唔知埞,你腦筋是不是脫線啊?他說是你就信?”
“多方求證過嗎?就憑他一面之詞?你怎麼就確定他是暴動主謀之一?”
“彭偉,你實習期還有三個月就能轉正了,不用這麼急功近利。”
“現在外面這麼亂,刀槍無眼,我負責帶你出來就要把你安全帶回。我們的工作是記錄現場實況,沒工夫在這裡跟他浪費時間。”
而彭偉並不聽她的一通經驗之談,不疾不徐坐到身後裝罐頭的木箱上,雙眼看向靠在鐵質貨架旁的潘順福。
“記者小姐,只要你們能幫我走出這裡,想要多少獨家爆料都沒問題。”
“知道為什麼我們要搞暴動嗎?僅僅是因為要遭遣返回越南?”
“實話告訴你,就算回了越南我們照樣還能返香港,辦法多得是。”
“你知道這個羈留中心內部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你知道被羈留在這裡的九千多人每天是怎麼過的嗎?”
“作為記者,揭露事實真相為民眾發聲,不是你應該做的嗎?”
潘順福循循善誘玩心理戰,語氣裡充滿十足把握,說得極為得意。
而齊詩允站在原地攥緊雙拳,內心掙扎不已。
庫房內這一幕太過不正常,讓她有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她當然不會幫助這個危險分子出逃,可他幾句話又勾起她想要追根究底的職業病,到底該如何是好?
靜默幾秒,她長舒一口氣緩衝情緒,語調也隨之下沉: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不貪心。”
“對你的獨家爆料沒興趣。”
“走吧彭偉,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
當她略顯警惕的轉過身想要離開時,突然槍聲在耳畔響起,子彈飛速迸射在庫房鐵門上擦出火光,彭偉和她立刻下意識蹲下身雙手抱頭,而後只聽到身後的潘順福一陣狂笑,如同瘋癲一般:
“美國不收留我們這些政治難民!香港政府要遣返我們!強制閉營這麼多年!救濟金被剋扣!食不飽穿不暖!還不許我們發聲?!”
“你們香港迴歸有大陸撐腰!要求下個月強制關閉難民收容所!我們憑什麼就要成為你們的政治犧牲品繼續四處漂泊?!”
“其他人我管不了!但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帶我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