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萬料不到,這個一貫恭順的水神竟桀驁若此。他本來自信滿滿,只要辰汐開口求饒,便可勒令他捨棄那縷魂魄,哪知他竟甘願領受,沒半句異言。眼看著他一步步走向刑臺,心中一片混亂。自問:真的要他死麼?不,我本意絕非如此!可是,放過他,便等於成全了他和那妖孽,於心何甘?
天帝心下矛盾已極,連儀仗都無心顧及,直接駕了雲飛往正天門,卻遇上匆匆趕來的白帝。
白帝聽侍者來報,水德星君重傷後竟被處雷刑,大吃一驚。心想縱然他藐視天規,忤逆天帝,但如此處置五行之一的星君卻也太草率了。帝上畢竟還是年輕,太過意氣用事,此事須當阻攔。
他匆匆趕到,看見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又吃了一驚。以水神的身份地位,怎麼著也不該當眾受刑。天帝素來對臣子尊重,寧罰不辱,今天是怎麼了?之前他對水神是寬縱得過了頭,一轉瞬,卻又要置他於死地,方寸大亂,全無平日處事之風。
白帝眉頭微皺,走到天帝身旁,低聲道:“帝上息怒,水德星君雖有罪,但罪不至死。以他眼下這般傷勢,那八十一道天雷萬萬挨不起,還望帝上寬宏,饒他一命,另行責罰。”
天帝心下本就矛盾,再聽白帝如此一勸,更是動搖。站在雲端,向辰汐投去一瞥,頗有些意動。然而慧眼透過他胸口看見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綠色時,又忍不住怒火中燒,哼了一聲,不答白帝的話,自顧自降下雲頭。
白帝愕然,不明他舉止為何如此反常。再看看辰汐,見他重傷後步履唯艱,然卻一臉堅毅坦然,毫無懼色,心中也佩服他的硬氣,起了愛才之念,心想天帝心氣極傲,不如去勸勸水神,讓他自己開口求饒,或可見效。
辰汐一見白帝向己走來,便猜到他的來意。暗想,此人既到,事情或有轉機。心中運念如飛,瞬間已有了計較。本來他只是抱定同生共死的決心,打算拼盡全力一試,是成是敗卻殊無把握,當真一切只看天意。如今既有一線生機,他怎能不全心全力為懷中那縷魂魄爭取?
轉眼,白帝已走到他身前,辰汐不待他開口,忽然連連咳嗽,傷口鮮血迸出,隨即腳下一軟,跪倒在地,手捂著胸口,顯得極為痛苦。
白帝見他如此傷重,勸道:“星君,你那情劫本已了卻,何苦再為這妖魂捱上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同歸於盡,有何裨益?天帝一番苦心,只為點化於你,你不可再執迷不悟!”
不料辰汐始終低著頭,一語不發,左手假意捂住胸前傷口,讓人誤以為他重傷之下,無力說話。右手兩指卻插|入傷口,握住自己那顆內丹,閉上雙目,心中默默祈禱:“蒼天在上,弟子辰汐執掌水神三萬年,自問盡忠職守,德行無虧。若上蒼有靈,弟子願以三萬年功德相抵,只求換我妻子這縷魂魄安然無恙!”
白帝見勸解無功,只能嘆息一聲,等著天帝下令行刑。忽然聽見一聲清脆地碎裂聲,他驚詫看向辰汐去,那聲碎裂之聲正是自他胸口發出。
成功了!辰汐倏地睜開雙目,鬆開一直擋在胸前的右手,緩緩站了起來,勉力開口道:“等等!”
天帝聽見他在最後關頭終於開口服軟,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心想你終究知道利害,沒傻到為了一縷魂魄連命都不要。不料目光一落在他胸口,登時呆住!
只見他那顆內丹已然碎裂,上面佈滿無數道裂痕,正一片片翻轉開來,像花瓣一般,玲瓏剔透,流光百轉,瞬間化做一朵盛放的蓮花!
二帝慧眼如炬,看得明明白白!若非心如水晶,光風霎月之神,內丹怎能化成聖潔的蓮花?既然如此,那麼辰汐他又何罪之有?
蓮花開放到極至,將那抹殘缺的魂魄穩穩包裹於花芯,隨即花瓣一片片合攏,轉瞬,又變回了一顆圓潤如水晶的內丹,澄澈透明,中間隱隱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綠色。
辰汐一咬牙,猛地將那顆內丹自胸口取出,強忍著徹骨劇痛,雙手捧起,恭恭敬敬走到白帝跟前,跪倒,奉上,侃侃而言:“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妄求二帝寬恕。這個劫本是我應有之報。只是我若應劫身死,這一身修為不免浪費。那清源山本是仙家福地,卻因我而毀,若能以畢生真元為帝上重塑仙山,也可稍減臣罪孽之萬一。”
白帝不禁側目,如此執拗的後輩,他生平未遇。當此情形,要他不應劫已是不可能,心中不由也想起了那日東華帝君對辰汐的預言,當真一語成讖,眼下只怕才是他飛昇上神真正要歷的劫。嘿嘿,情劫,情劫,好一個名副其實,要人命的情劫。
他鄭而重之地接過那顆內丹,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