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治二十二年,七月初七,未時。
七夕一向是未婚女子專屬,群聚熱鬧的節日,白日裡捉蜘蛛,夜晚間照燈影,向天上織女乞求自己能夠有過人技藝,美滿姻緣,養家餬口。
善王府門前,停著一輛低調的四抬轎,玫瑰紅的紗簾,半透過光線,裡面空空,邊角裝飾著金色的鳳凰紋飾,是賀翎皇家行轎。轎中人已經進府,轎伕正在用毛撣子細心掃去轎頂浮土,將轎子從偏門抬入善王府。
雪瑤的理鬢之禮,已在皇宮完成。
理鬢象徵著“我家小女初長成”,在實行這個儀式之後,少女們將第一次正式戴上理鬢釵,和成年女子一樣盤發、戴整套的釵環首飾,從別人的看法上,她們將再不是幼女,而是代表賀翎未來的少女,可以正式說親訂親了。
今日,雪瑤一出宮便直接來到善王府,悅王侍君權慧昭已經按照正式規格,送來定親之禮。
與雙方家長見禮之後,雪瑤就被仕女們引走,象徵性迴避。
逸飛早聽了通報,知道雪瑤要來,心中狂喜,卻又不擅表達。早晨時分,冬郎便已經吩咐過,要逸飛回避貴客,不要到前廳去。逸飛憋悶等人,在房內打轉幾圈,悶得難過,還是決定出去轉轉。
來到花園,逸飛自忖,既是迴避,那麼在假山之下坐著乘涼似乎是個好主意。
雪瑤在水池中的亭子內坐著,看池中錦鯉。
魚兒五光十色的脊背迎著太陽,照得閃閃發光,雪瑤手邊沒有飼餵魚兒的東西,覺得手空空地無聊,靠在欄杆上看看不遠處的假山,山下陰影濃郁,卻似乎有人在那。雪瑤向山下走過去,口中道:“誰在那?”
逸飛聽聞此言,急忙站起,從假山孔洞之中向外一看,雪瑤的面孔,比離別之時更美了兩分,她在明,自己在暗,她頭上帶著一整套的金鑲藍寶石簪子,耳墜也是一對藍盈盈的寶石,打鞦韆一樣晃著,亮點兒一閃一閃地,像兩顆剛從海底撈上來的水珠。
逸飛想對她笑,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地看著她,只能偷偷望一眼,夏日陽光曬著,雪瑤那微紅的面頰,急促的呼吸,頸邊悄悄滑落的汗水,讓小少年的心肝撲通一聲,跳得胸腔脹痛。小聲答道:“姐姐,是我在這。”
雪瑤鬆了一口氣道:“快來,在那裡做什麼!”
逸飛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踱了出來。他心中雖與雪瑤親近,可也沒忘了大妨,仍是留著些距離,態度卻熱絡起來,不似三月時的冷淡了。一面跟著雪瑤行走,一面問道:“姐姐身子暫時無虞麼?我好生擔心。”
雪瑤在亭中坐下,見逸飛坐在對面,並不緊挨,心中料是暑熱炎炎之故,也不在意,答道:“上次將養了兩日便好了,這段時間沒見發作,也許沒事了。”
逸飛點點頭,道:“姐姐,若是……我說如果的,不是真的,如果現在,我是個醫官,姐姐還願不願要我?”
雪瑤見這話沒頭沒腦,好生疑惑,道:“逸飛以皇室嫡系之身,怎麼會想要做醫官?聽說男性行醫,可是要受人冷眼的。”
逸飛心中一點一點失落浮上,卻又不捨得就此拋卻希望,再道:“如果逸飛是醫官,姐姐肯不肯要?就好比是,我現在已經是醫官了!”
雪瑤沉吟一會,笑道:“要。”
逸飛甜甜一笑,心中大樂,又問:“姐姐,若我是醫官,又醫你,又醫別人,那你會不會不高興?”
雪瑤笑道:“哪來這麼奇怪的心思?好吧,少不得陪你一起說說瘋話。若是太醫院的醫官,你自然要有自己的事務要做,在太醫院醫別人,在家醫我的……”說到此處,雪瑤不禁一愣,反問:“你因我之頑疾,竟起了學醫的心思?”
逸飛點了點頭,臉兒一紅:“雖然太醫招之即來,但我不放心。我要對姐姐有用。”
雪瑤心中所感,盡是甜蜜,夾雜著一絲痛:“逸飛,以你身份,你大不必做到如此,就算你什麼也不做,我也……”
逸飛卻有些薄怒,立起身來,道:“姐姐這是看輕了我!”
雪瑤不明他為何突然生了氣,好言相哄,卻因為不知其根源,逸飛仍然悶氣不消。
七夕正式訂親之後,雪瑤又復回宮。逸飛卻因暑天氣淤,發燒病倒。
善王府內上下緊張之極,太醫來了一位又一位,藥方開了一張又一張,拖了三四天,逸飛高燒始終退不下。一向溫和的冬郎也焦躁起來,日日陪在床邊,衣不解帶地照顧。
逸飛眼看冬郎神色委頓,便向冬郎道:“爹爹,我沒事的,你只管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