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尼婭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直到雷古勒斯的守護神慢慢消散成一些光點。
“他一定是在開玩笑吧?”她喃喃地說著,忽然嚴厲地看向鄧布利多——沒辦法,雖然深覺學院歧視就是扯淡,但阿波羅尼婭還是忍不住向一些刻板印象臣服。
但鄧布利多的神情比她的還要嚴峻,畢竟這一位是真正擔心波特一家的命運。老人的嘴唇輕輕地顫抖著,兩道擰緊的白眉毛好像方才此地燃燒過的厲火。
他已經不會像兩年前那樣,面對兩位食死徒的警告還顯得有些不以為然了。伏地魔用這兩年的所作所為證實了他有多看重預言中的孩子——除了隆巴頓與波特兩家六口,大批和他們關係相近的巫師也遭到追捕與拷問,兩家都是純血統,親戚關係盤根錯節。
鳳凰社因此疲於奔命,不是說只把那兩家人藏好就萬事大吉了的。
“我得去一些地方,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猶豫著要不要伸手,“你要和我一起嗎?但是,你——”
“沒關係,我有官方身份。這一趟我一定得去。”阿波羅尼婭抬手給自己變了件棒球夾克穿上,擋住手臂上的黑魔標記,“真要有個萬一,就說找救世主的過程中被你撞見了,不得已才一起行動。”
“你說什麼?”鄧布利多正在為工地大門上鎖,聞言一下子頓住了,“‘救世主’?”
阿波羅尼婭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鐵鎖在魔法的驅使下“叮叮噹噹”地響著,她不知道鄧布利多從這個單詞中到底品味出了多少東西。
“你做了這麼多,最終改變了命運的軌跡嗎?”鄧布利多有一瞬間看上去很疲憊,阿波羅尼婭不忍打擊面前的老人,可她必須得做。
“沒有,我——”
她突然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哈利·波特的故事裡,消滅伏地魔就是主線任務。但在吉迪翁·普威特和阮福芳慈的故事裡,幸福地活到老死才是他們的主線任務。
她可以高高在上地視他人的人生為故事,將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看作紙片角色,但那只是她為了肆意行事進行的自我欺騙。
事實是,他們一同生活在這方天地之間,人人平等。
阿波羅尼婭最終改口道:“對於有些人,我可以暫時搶下阿特洛珀斯1的剪刀,但另一些人,他們生命的走向是如此頑固。”
她可以打暈斯內普,卻捉不住彼得·佩迪魯;她把波特夫婦送得遠遠的,卻攔不住他們自己非要回來。
“那麼,是什麼時候的事?”
阿波羅尼婭剛要回答,卻又被鄧布利多搖頭制止:“算了,那沒有意義,你已經改變了很多。”
她聽出老人言語裡的安慰,或許她為之好受了一點點,或許沒有。對於阿波羅尼婭,一個理想的、安全的、穩固的狀態應該是,她不為這些徒勞的感情而動搖,她應該棄之如敝履,但她沒有做到。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她理應是這樣的,她以為她在長久的折磨裡已經逐漸喪失或者說遺忘了一些能力,但現在這些東西難道要慢慢地回到她手裡嗎?
不,她不要了,那太危險了。她已經足夠痛苦。
阿波羅尼婭長長地撥出一口氣,伸手握住鄧布利多的手臂:“我們走吧,教授。”
戈德里克山谷是他們最後一個目的地,抵達時天地間已然泛起朦朧的晨光,深沉的夜空褪成陰鬱的淺青灰色,看著就叫人不高興。
說實在的,這處20世紀最著名的巫師聚落看上去和大小漢格頓村、和他們之前趁夜拜訪的任何一個英國鄉村都沒有什麼不同。
如出一轍的樸拙農舍,爬滿了碧綠的藤蔓;籬笆上開著星星點點的藍紫色小花,門口還擺著幾盆時興的鬱金香;屋頂的風見雞在晨風薄霧中微微搖擺,二樓窗臺前還耷拉著半死不活的蔦蘿。
整個村落安靜地沉眠在山谷的懷抱中,偶爾有野貓經過,也懶得發出一聲喵喵。
就是這麼個地方,走出了伊格諾圖斯·佩弗利爾和他的兄弟,走出了戈德里克·格蘭芬多,走出了阿不思·鄧布利多,也走出了哈利·波特。
真是塊人傑地靈的風水寶地。
她要不是不能生,高低得把戶口遷到這兒,賴也要賴死在麻瓜教堂後面的小墓地裡。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觀察著四周,看到可疑的黑角落就扔個昏迷咒過去,一直走到波特老宅門前,才遲疑道:“好像沒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