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馬上青衫人一拱手,朗聲說道:“國公爺,有人要行刺聖上,機關就在這祭天台中!”
回首看臺上皇帝身影,尉遲恭濃眉攢起。擅自干擾祭天大典是死罪,但身為帝王護衛,皇帝的安全卻要高於一切。他是沙場宿將,平生所經兇險也不知有多少,外表粗魯莽撞,遇事卻絕不慌亂。在這一瞬間心中已本能做出取捨,當機立斷道:“隨我來!”
一路將兩人帶到臺下。仰望高臺,皇帝已然參拜四方,正準備將火把置入鼎中。就在此時,聽到臺下有人大喝:“鼎中有藥,不可鬆手!”一時間,司禮官員也怔住了。李世民神色如常,將火把舉在手中,緩步走到臺前。
“何人喧譁?”
尉遲恭當即跪倒。校尉連忙跳下馬,又將腿腳不便的李淳風也扶了下來,一起下拜。
“草民李淳風,參見聖上!”
“李淳風?”皇帝眉頭微皺,彷彿想起了什麼。“就是那名縱放叛賊逃走的妖人?”
如炬目光直射臺下青衫人,帝王之威,當者辟易。出乎意料,那人卻泰然自若,毫無懼色。
“草民是何等樣人,陛下可以向李元帥詢問。”
“啟稟皇上,此言恐怕不確。”答話的人戎裝英武,形貌沉穩,正是李靖。“臣曾蒙此人相救,叛賊的陰謀也是他向我說明。”
“哦?那你倒說說看,什麼陰謀,又是何人要行刺?”
“行刺之人是與突厥勾結的逆黨,鼎中埋有一種極其霸道的丹藥,遇火便會爆裂。糧草營所謂天雷,正是這種丹藥作怪。”
一旁轉過另一名武官,卻是常何。“此事臣可以”
伸手阻止常何再說下去,萬乘之尊語氣竟無慍怒。“有何憑據?”
“陛下請暫緩祭天,要所有人後退,離開此臺一箭之遙,草民自然會拿出憑據。”
此言一出,四周譁然。祭天之典何等神聖,而今卻要因一個莫名來歷的布衣青年一句話中途截斷。典禮官已忍不住出聲:“大膽!”
“嗯”了一聲,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大唐天子注視著神色從容的青年。“若此事不確”
李淳風抬起頭來,目光正與皇帝相交。衣衫狼狽,塵土滿面,但那一種神采光華竟不稍弱,如冰貯玉壺,雪映澄江,朗聲接道:“若有虛言,斧鉞刀戟,任憑發落。”
尉遲方在下偷偷拉了拉他衣袖,心中忐忑不安。出乎意料,皇帝頷首道:“好。傳令下去,撤出一箭之外。”
很快,眾人與祭天台已拉開了距離,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這看上去有些奇特的年輕男子身上。尉遲方正七上八下,不知李淳風要如何證明,對方突然微笑著拍了拍自己肩膀。“尉遲,這下可要用著你的好箭法。”
“什麼?!”
正在不知所措,李淳風已抽出他箭袋中的白翎羽箭,將一頭在火把上點燃,交到尉遲方手上。“看準些,射那銅鼎。”
尉遲方雖不明所以,也知此事關係重大,手心不由得見汗。定了定神,依言拉開弓弦,看準目標屏息凝神,颯的一箭過去,正落在鼎中。片刻工夫,鼎內香料燃燒起來,發出畢剝聲響。全場鴉雀無聲,都緊盯著那高臺上的烈火。說時遲那時快,火苗突然一躥,緊接著轟然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連地面也微微震動。悚然再看,那銅鼎炸得四分五裂,中間方形高臺早已不見,只剩下一個焦黑的巨坑。
就在祭天之後兩日,三路徵發突厥的大軍如期開拔。朝廷對之前種種陰謀進行追查,逮捕了兩名被疑參與此事的內侍,以及一名證實有通敵行為的朝官。先前那位曾獻計築臺祭天的沙門法雅,審訊之後承認是收受了神秘人物的賄賂,令他如此進言。也許因為事涉機密,抑或擔心對出征不利,追查工作一直在暗中開展,並未株連。無論長安城還是城中這座隨意樓,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
“哎,哎,輕些,輕些”
酒肆主人只披著一件單衫,一面皺著眉頭毫無形象地哼哼唧唧,一面試圖把受傷的右足從少年手中掙脫出來,結果卻是徒勞。搖光擰眉豎眼,鼻子幾乎要翹到天上。
“活該,叫你不聽話”
“嗨,又來了,哪有這樣說先生的”
“又沒說錯!早叫你不要管閒事,不要闖禍,這回可好,差點連命都搭進去。”搖光洩憤似地將藥油揉進腳踝,不顧當事人的抗議。“你一甩手,誰來發我工錢?”
“真是糊塗,我若死了,隨意樓都是你的,要什麼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