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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一眼看去,酒肆主人頸中已不見那可怖的紅印,面色仍有些蒼白,卻是神清氣爽。李淳風點了點頭,笑容滿面。

“總算不負尉遲所託。”

尉遲方頓時心中一熱,反手將他的手緊緊握住。此時此刻,兩人欣喜之意均發自肺腑,毫無保留。

“李先生!李先生來了!”

身周的竊竊私議變成了競相傳告。李淳風接過校尉手中韁繩,跨上坐騎,朗聲拱手道:“李淳風在此。大唐天下,自有神靈庇佑,降禍之事純屬子虛烏有,各位不必擔心。至於瘟疫,我已將藥方交給太醫署,他們正在各處採買藥材,寧光寺中病患很快便可治癒。”

登時歡聲四起。先前那名兒子在寺中的老婦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守衛們也都鬆了口氣,拍手歡呼起來,先前緊張氣氛消弭於無形。

眼看人群漸漸散去,尉遲方抹了一把額上汗水,轉向自己好友,一肚子話想要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酒肆主人看出他的疑問,微微一笑。

“這一次當真好險。幸好我的判斷無誤,這病症似寒實熱,用極寒的藥物,以毒攻毒,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想出法子!”

“這倒是。想不出的話,你我只怕便不能再見面了。”

“李兄!”

“哈哈,放心。班仲升曾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次雖然僥倖,卻也是有所準備。”

一面說著,一面跳下馬來,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交給尉遲方。“這便是治療瘟疫的藥方。你讓屬下按方抓藥,先救了寧光寺中的人,再將這方子在城中廣為傳播,務必令全城得知。這樣一來,便無懼瘟疫。”

尉遲方連連點頭,將藥方珍重放入懷中。“你方才說,已經將藥方交給太醫署?”

“對,我讓猴兒帶給馬周,由他處置。不過官家行事素來緩慢,又要逐級上報。救命之事急如星火,不如兩處準備,也好——”

話說到一半,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一隻手還握著韁繩,人卻緩緩坐倒。尉遲方大吃一驚,連忙伸手穿過脅下,扶住他的身子,叫道:“李兄!你怎麼了?”再看李淳風,卻是面色煞白,額角鬢邊全是虛汗。

“無妨。”

“可是你——”

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道:“是我糊塗,這兩日光顧著研製藥物,忘了人生頭等大事。”

尉遲方這才明白過來,瞠目道:“李兄是餓的?”

“不然你以為如何?如今路也走不動,只能向尉遲乞食了。”

“這個好辦!”校尉立刻興沖沖跳起身來,拍著胸脯道:“李兄想吃些什麼?萬全閣的烤肘子、黃河鯉魚,張記的羊羹宋大家的燴鴨別說一頓,就是要我請你百十頓,都絕無問題!”

“多謝多謝,不過眼下就算是山珍海味,也比不上一塊現成的糖糕啊”

9、驚變

果然,飽餐一頓之後,酒肆主人立刻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兩人此刻正坐在萬全閣臨街的位置,面前餚核狼藉。窗戶敞開,清風徐徐而入,尉遲方心情也暢快無比,彷彿搬去了一塊大石。突然想到聖旨招賢之事,一下子又沉了下來。

“李兄,前天聖上又遣人去了你的隨意樓,這一次詔令甚是嚴厲。”

“嗯。”李淳風順手拈了一塊酥酪放入口中,含糊不清地道:“由他去吧。”

“這這是什麼意思?”尉遲方不禁瞠目結舌。

“意思便是,長安城已不是久居之地。”

“什麼?!”

“莫驚。”酒肆主人眼明手快地接住了被校尉一震,險些傾倒的酒壺。“三十六計走為上,目前也只有如此了。”

“可是”

“可是什麼?皇帝是要我為朝廷效力,李某卻只願做個江湖散人,倘若答應,未免違背本心。至於求雨,本來就是荒誕無稽之事,違命不忠,從命則不誠,如果從命而不能成功,結果也是一樣。如此這般,不走又能如何?”

“怎麼走?”

“不難,此事我已安排妥當。在這長安城中,不知不覺過了七年時光,也是要離開的時候了。蜀道險阻,天姥奇觀,東海碣石,西山崑崙天下到處都是我未歷之境,不識之事,正該一一遊歷。”

聽他侃侃而談,灑脫不羈,尉遲方心中不由得難過。他是重情義之人,一想到好友即將離去,頓時酒也喝不下去了。李淳風似乎知道他所想,舉杯道:“人生如落葉,飄零未可知。能與尉遲這樣的坦蕩君子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