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又迷通道家玄門秘術,當初的聰明智慧少了許多,倒是剛愎性情更勝從前。
“裴大人言之有理,這獻祭是替聖上分憂,為百姓求福,死後魂靈自然位列仙班。如今大旱又兼瘟疫,聖上為蒼生夙興夜寐,寢食不安,倘若上天得知,必將憐而拯之。以區區二人性命,換來天下安寧,這才是‘仁’之真意。如長孫大人所說,未免婦人之仁。”
聞言裴寂洋洋得意。長孫無忌想要開口,看了看皇帝臉色,卻又忍下。王君廓見李世民沉吟,連忙再拜奏道:“聖上不必憂慮人選。微臣途中遇到一名隴西佃戶,名叫劉全,父母妻子都喪身於大疫。他情願一死,只要能將家人安葬。至於獻祭女子,聖上也可以頒旨訪求,重賞之下,必定有人願意捨生。現今長安城中民心惶惶,謠言四起,倘若為有心人所趁,情勢更難設想。朝廷須有所作為,才能安撫民意。”
這句話一說,頓時觸動了大唐天子的心事,點頭道:“好,主祭之事便交給你了。若有人自願獻祭,賞百金,封五品官誥,立祠祭奠,家人有罪者一概赦免。另著各地寺廟作水陸道場,超度亡魂。此外”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向吏部尚書杜如晦道:“對了,徵召能人異士的事情進行得如何?”
“點選檢冊,所傳數人俱已到齊。只有歧州處士李淳風,尚未尋得下落。”
“哦?”眉頭微揚,顯示皇帝對此頗感興趣。“就是那位祭天台上的異人?”
“啟稟聖上,這李淳風本是長安城中市井之徒,年輕識淺,只是招搖撞騙,卻並無真才實學,和許真人有天壤之別。”王君廓搶先答道。他性格中本來就有睚眥必報的一面,差人去隨意樓,卻被酒肆主人奚落,早已深以為恨。一旁裴寂想到祭天事後,自己因法雅受到牽連,心中也自憤憤,添油加醋道:“不錯,祭天台之事不過湊巧,適逢其會罷了。身為大唐子民,此人連聖旨也置若罔聞,當真驕狂可惡。”
李世民左手一擺,兩人當即住口,大殿中一時鴉雀無聲。環視四周,大唐帝王淡淡道:“再傳。三傳不到,以違旨交大理寺論處。”
站起身,竟不再理會殿下群臣,徑自走下階去。
“那黃門是這樣說的?”
“沒錯,昨晚又來,板著一張棺材臉,說什麼要封樓捉人,還說連我也要抓。哼,又不是小孩子,誰怕他嚇唬?”隨意樓中,少年搖光眉頭皺成個川字,一臉憤憤不平。倘若是酒肆主人見了,說不定便順手彈彈他的眉心,開上兩句玩笑,然而此刻在他身旁的是校尉,眉頭不免比他鎖得更緊。
“他沒嚇唬你,”尉遲方苦笑道:“當真論起抗旨之罪,封樓也只是小事一樁。”
“封了才好,”搖光滿不在乎地說道:“誰讓那人到處亂跑,只管閒事,不管生意。”
搖光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李淳風,兩人既是主僕,也是師徒。酒肆主人性情疏懶,一大一小之間,卻是幼者照顧長者居多,不自覺已近如親人。只是少年古板倔強,又喜歡嘮叨數落,一貫足智多謀的酒肆主人碰上他,也常常無可奈何。他並不知道李淳風已染病,自身性命難保,話說得信心十足,卻讓尉遲方欲言又止。想了想,校尉謹慎開口。
“要是李兄咳,我是說,要是他遇到了無法解決的事,不能回來”
“不可能!”少年立刻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我家先生雖然懶了些,主意可多得很,只要他在,準保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放心吧,明天再不見人,我就把他藏在地窖最裡頭的好酒全都賣光,他一心疼,說什麼也要奔回來啦!”
一面說著,搖光一面咧開了嘴,得意洋洋。見他如此,尉遲方後頭的話只好嚥了回去。就在這時,耳邊聽到一個女子聲音。“李先生在嗎?”
這聲音有幾分耳熟,尉遲方轉頭看去,正是拂雲郡主的侍女,連忙拱手道:“是替郡主來傳話麼?李兄不在樓中。”
“哎呀,當真不巧。”侍女跺了跺腳,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有急事找他?可要我轉告?”
“自然是急事。不過,”侍女瞥了校尉一眼,神色為難。“郡主交待,要當面對李先生說,因此不便轉告。”
此言一出,校尉頓時醒悟,不由得尷尬,心中卻也為好友歡喜。他為人誠篤,對拂雲郡主頗有愛慕之意,卻是慕多於愛。自從知道拂雲和李淳風之間有情,更是一力促成,倒比當事人還要熱心得多。
“對了,尉遲大人可知道李先生人在何處?”
“他在——”尉遲方總算及時想起了李淳風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