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干的兩個生命才有了生命體意義上的聯絡。
�可是如今,於潮白與陸潔生命的合作之物已經化煙化灰,他們重新又成為毫不相干的兩個生命個體了。
�毫不相干!——�想到這一點,陸潔竟渾身顫慄起來。她不由自主地靠向身邊的於潮白,探探摸摸的,把手伸了過去。那動作好象是一隻膽怯的兔子,委委縮縮地出了洞門。於潮白的大手掌張開來,把那兔子緊緊地攫住了。那是個毫不生分的動作,熱乎乎的掌心,傳遞著夫妻的體貼和親密。
�然而,陸潔仍舊無法停止身體的顫慄。面板與面板的接觸,更使她感到生命疆界的存在,那是一種基於生命本體的隔斷,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
�那天晚上,當他們夫妻倆躺在那套被稱為“家”的房子裡,他們才真正感受到兒子的離去給他們留下的空白。那情形就象是有一張看熟了的畫,上面畫著貓狗,畫著草蟲,畫著鯉魚打挺,公雞鬥架。忽然之間,畫空了,貓狗草蟲鯉魚公雞全都不知所向,只留下茫茫然一片空白。這種變化,是讓人難以接受,也讓人難以置信的。
�今夜,他們夫妻卻偏偏與這難以置信做著殘酷的面對,他們看不到那個有形有體有聲有色的小人兒了!
�視覺的無能和蒼白,愈益顯出了感覺的豐富和敏銳。他們感覺到了空氣中那個人形的遊走,就象在黛色的水底潛行的魚,那搖盪的動,那回旋的攪,都是在感覺中實現的。
�聲音的存在也與耳膜無涉,他們感覺到了聲音。那聲音稚嫩得猶如春風裡帶雨初綻的茶芽,尖尖小小,鵝黃粉白,還生著透明的茸毛。
�孩子的氣味呢,他們怎麼能感覺不到那氣味?絲絲縷縷,如抽如扯,鮮奶一般的溫馨中,混著些許帶有可愛的臊味兒的汗香
�然而,佑生這孩子確確實實地一去不歸了。
�在卻不在,不在卻在!——�那是同屬於他們倆,並且讓他們倆永遠也咀嚼不盡的人生的大悲哀。
�躺在黑暗裡,每個房間的燈都閉著。陸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