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一定是長得十分的道貌岸然了,一見面肯定大失所望。張勳長得其貌不揚,黑紅臉,濃眉毛,短脖子,胖腦袋後面還拖著一根稀疏而雜有白毛的小辮子。這位大帥如沒有鬍子的話,倒滿像一位御膳房裡的老太監。這次真當面得到溥儀的聖寵,還不知會如何橫下心幹復辟勾當呢!
見蔡先生身體實在虛弱,三人都關切地勸他回家休息,張相文還自告奮勇地要扶他出去。蔡先生卻有點激動起來,眼睛閃著波光,喃喃自語道:
“只要不復闢,我是不會走的!”
屋子裡只剩下沈兼士和周作人,他們也算是新成立的國史編纂處掛名的兩位編纂員沈兼士是沈尹默二弟,這位章門弟子因肺病正在香山休養,今天是特意進城來談事的。周作人來京前說好是教希臘羅馬及歐洲文學史的,但和蔡先生一見面,說是課已開了,中途不便換人,只有美學和預科國文這些都非他所能勝任,本想回家,又不好意思。正好國史館剛由北大接收,改為國史編纂處了,蔡校長還親自擔任主任,他就和沈兼士做了分管英、日文資料的編纂員,月薪一百二十大洋。不過他上個月也生了一場病,整天高燒不退。開始擔心是猩紅熱,兄弟倆緊張得要命。後來大哥請了一位洋大夫上門診斷,才知是麻疹。
“原來你至今還沒出過疹子?”
周樹人終於在調侃中釋然大笑,拿起筆為二弟向蔡先生請了病假。所以說,他上任後也沒做多少事。
兩人本是書生,聽說復辟已緊鑼密鼓,早已心亂如麻。哪有心思做事發了幾句牢騷,便各自打道回府
14
7月1日的凌晨,新華門前,五色旗在昏暗的夜空中飄蕩。突然槍聲大作,陰風四起,五色旗連中數彈,從城樓上跌落下來。一位騎著馬的軍官指揮著辮子兵攀上門樓,掛出了一面黃龍旗,又惡狠狠地用槍托將“新華門”的牌匾砸落在地。
辮子兵朝著紫禁城的方向舉槍狂笑:
“哈哈哈,復辟了!大清國又復辟了!”
就在這個灰濛濛的早晨,箭桿衚衕裡,一位警察正在挨家挨戶地敲門。陳獨秀團昨晚和從上海來的劉半農談稿件,剛睡下不久,見門越敲越重,兩人很不情願地前來開門。
只見警察先生正揮舞著警棍大聲吆喝道:
“掛旗!掛旗!”
陳獨秀揉著眼皮不解地問:
“掛什麼旗?”
警察不耐煩地將手中的黃龍旗揚了揚,罵道:
“當然是掛黃龍旗,大清國復辟了!你還敢掛五色旗?”
陳獨秀怒目圓睜地盯著小龍旗,舉起雙手咆哮著:
“混賬!滾!”
正在這時,跑得氣喘吁吁的錢玄同閃進了門。他忙勸住陳獨秀,向警察賠個不是。
警察怏怏地點燃一支菸,瞥了陳獨秀一眼。
“幸好碰上老子,看你這模樣就像革命黨。要是讓辮子兵撞上了,不砍腦袋有鬼呢!”
陳獨秀這才大夢初醒,三人驚慌失措地進了門。
錢玄同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癱倒在椅子上。
“張勳真復辟了!聽說昨晚他在江西會館看完堂戲,就用電話召來了陸軍總長王士珍;步兵統領江朝宗和警察總監吳炳湘。開門見山地說,‘兄弟這次來就是為了復辟,決定明天一早宣佈,各位意見如何?’他見三人面有難色,就老臉一沉地威脅道,‘這件事我說到做到,各位贊成,請傳令開城,讓我的軍隊進來。否則,就請回去調動你們的軍隊,拼個你死我活!’王士珍和江朝宗見張勳發怒,辮子軍又已齊集在西直門和永安門外高聲吆喝,嚇得連忙傳令開了城門。與此同時,天還沒亮,張勳就帶著一群復辟分子進宮請溥儀復位,還頒佈了‘登基詔’,恢復了大清國號和宣統年號。唉!中華民國算是完了!唉!真不知蔡先生和北大下一步如何聽說他身體不適,隨張相文去西山”
陳獨秀已恢復了鎮靜,這種場面他畢竟見識多他沉思著吸了口煙,緩緩地說:
“看來我這《新青年》真是辦對了!袁世凱剛走張勳又來了,這說明不剪除國人靈魂中的那根‘辮子’,復辟是隨時都會發生的。但我又給張勳看過了,他註定是短命的。走!上北大去轉轉。”
大街上,佈滿了辮子軍。隨處可見五色旗讓馬蹄和軍靴任意踐踏。各家店鋪門前紛紛掛出了各式各樣的龍旗。有長方形的,三角形的,大小不同,其狀不一,多數是用黃紙畫的,被風嘩啦啦地一吹就破爛不堪
陳獨秀望著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