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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音——文人到底還是不能夠忘記掉那點風花雪月小情調的。恰是五四時期,國人抵制日貨,那無敵牌也是真夠爭氣,一上市,金剛牌就強虜灰飛煙滅了。如此十數年下來,無敵牌早已不止是牙粉,什麼雪花膏、潤膚霜、香水,統統冠以“無敵“。陳蝶仙那個多才多藝的女公子,面孔用無敵牌雪花膏擦得雪白,足登高跟鞋,南方的大街小巷一路那麼揚長而去,竟然便是一道活脫脫的人生風景線,一副水靈靈的流動廣告畫了。此次西湖博覽會,又是此等文人最有招數,西湖邊做一噴泉,吐酒香水四溢,圍得多少女人離不開,要沾那一股子的無敵香去。

杭家的女人們,此時雖還打不起幾分精神,多少還是受一點人氣的澆灌。葉子和綠愛各自買了一把王星記的扇子,葉子是一把檀香的,綠愛是一把大黑扇子,拉開來,實實是半把陽傘。嘉草雖然還有些呆呆,但眼珠子竟也動了幾動,她什麼也沒有要,只是見了那些個花攤上,簇擁著各色花兒,有月季,有百合,有丁香,有茶蔗,還有紫藤,那發著一股股濃香的,一聞就知是櫃子花。嘉草薄薄的鼻翼顫動起來,嘴裡發出了聲音:“花兒,花兒,花兒”她的臉色,少有的從沒有人色到有了一絲血氣。寄草立刻對那兩個小她沒幾歲的侄兒說:“去,小姑要花,大姑也要花。”兩個孩子伸出手來要錢,寄草就急了,叫:“媽,給我錢,給我錢,我給姐買桅子花。”

桅子花插在嘉草的頭上,好看得很。忘憂那麼小,還被一件黑大學子從頭到尾地蓋住,他的眼睛不能見強光,此刻皺著眉頭,卻也能一下子地聞到了花香,尖聲地叫了起來:“媽媽,抱抱,媽媽,抱抱。”

杭家一行人此刻就看著嘉草——她正逗吻著她的寶貝兒子呢。母子倆,在飄揚的柳條下呢呢哺哺。燕子飛過他們的頭頂,幾片柳葉落在他們的頭上。看著看著,嘉和與葉子的目光就看到了一起,如精蜒點水般地碰開,嘉和就抱起了杭憶,葉子就背上了杭漢。

展覽茶葉的農業館在文瀾閣,小小一塊地方,倒也有數十個 品種。茶葉用透明玻璃盒子密封了任人觀賞。在忘憂茶莊的牌子 前,放著屬於他們店專有的那隻“軟新“。茶葉呈現出純正的糙米 色,顯得與眾不同。綠愛看著看著,說:“嘉和,還是你啊。”

綠愛說的,恰恰便是今年春分之前,嘉和入了龍井山中專門去收軟新一事。春分未至,杭嘉和就讓綠愛為他打點了行裝。

當時綠愛見杭憶生著病,曾勸嘉和算了,不去也罷。”少了軟新,就少了軟新吧。人都一個一個地那麼少了下去,還在乎軟新不軟新?”

綠愛那麼發了話,準備跟著嘉和進山的小撮著就猶豫了。小撮著在四一二政變之後,曾被當局抓進去關了好長一陣時間,還是嘉和親自去把他保出來的。出獄後當天,小撮著跟著嘉和到了杭家大門口,嘉和就把腳步停住了,說:“你是想好了,現在就和我進去,還是先去找你OJ的那些人?”

小撮著愣了一會兒,狠跺一腳,咬著牙說:“殺父之仇,豈能不報!”

嘉和也不說話,口袋裡掏出一把銅錢,就放到小撮著口袋裡。小撮著別過頭就走,走幾步,回過頭來,說:“這次尋得到人,我就算是和杭家人作別了。尋不到人我回來,你們要趕也趕不走的。“

又過了幾個月,小撮著像叫花子一樣地回了忘憂茶莊,他找不到他的組織了,從前被他看不起的大少爺嘉和,從此就成了他的組織。

綠愛說話再厲害,小撮著也要看嘉和怎麼表態。嘉和呢,他總也不表態,他只是輕輕走到綠愛身邊,說:“不能沒有較新。”

此刻,站在展品前,綠愛想到了嘉和的話。綠愛從前總不能明白,人都沒有了,為什麼就不能沒有軟新?現在看著軟新,突然從那裡面看到了使她眼睛發亮的東西,她一把把兒媳葉子拉了過來,問:“你看你看,你看那軟新裡有什麼?”

葉子盯著那些黃金般鑲邊的龍井片子,又一把拉過了杭漢,說:“盯著,你使勁盯著,看到了嗎,看到你爸爸了嗎?”

誰也不知道杭漢說的是真話還是因為看花了眼,總之他一本正經地盯了一回兒,便神秘地回答:“看見了。”

“誰?”兩個女人都慌慌張張地問。

杭漢看了看她們,嚥了一口唾沫,說:“都看見了。爸爸,爺爺,還有撮著爺爺還有,還有小林叔叔“

杭家人一時都沉默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呆立了許久,綠愛吐出一口氣來,失聲叫道:“皇天啊!”

到此為止,如果不去走那座博覽會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