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杭嘉平看著興奮得像一個少年郎一樣的大哥,突然覺得時光飛逝反而使大哥他幼稚了。大哥的單純使他感動,隱隱也有些心酸。他很想告訴大哥,他現在的使命是去迎接流血,是去犧牲,說到底,這還是一種毀滅,以毀滅自己的生命為前提,才能談得上以後的建設。但是他不想再和大哥他深談了。一個茶人和一個革命人,說到底是很不一樣的,你能指望一個真正的茶人心裡能裝得下一個悻論嗎?
方西岸女士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撞進門來,她氣急敗壞心急火燎地把這兩兄弟推回忘憂樓府,緊插門閂,這才告訴他們一個驚人訊息:明天的遊行,警方要鎮壓了。”您怎麼不知道?”嘉和問嘉平,“你不是城防部隊的嗎?”
“他們早就對我封鎖訊息了,怕我通風報信!”
西冷女士沒有想到嘉平聽了明日可能有流血事件心裡很興奮,倒好像他是巴不得就要流血似的。
“你聽的訊息可不可靠?”
“是公安局的人說的。”方西冷看著嘉平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那裡面的血絲也叫她心動,臉便紅了,說:“跟你說實話,其實我父親,還有你那大舅,都是策劃者。”
嘉平推開了椅子,興奮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兩手握拳,說:“好哇,好哇,總算有一天,能在民眾面前暴露他們的狼子野心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光是知道還不行,還得讓他們暴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人唾罵和拋棄,讓歷史的車輪無情地從他frl身上碾過去,讓人人都知道,反革命就只有這種下場。好哇,好哇”他搓著手自言自語,像一匹正要出征的馬,急不可待地跑著蹄子。
他那種沉醉於血火之間的神情叫方西冷看得又崇拜又恐懼,全身就像過了電似的發起抖來。說:“可是可是要流血,可能還要死人“
“流血怕什麼?犧牲怕什麼?“嘉平直逼方西冷,“譚嗣同戊戌變法還說,變法流血,可自他始,今天是什麼年代了?為國民革命的真正實現,流血犧牲,完全可以自我杭嘉平始。”
方西冷呆若木雞地釘在椅子上,又狂熱又冷靜。她被迷住了又被嚇壞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去她該怎麼辦?是該奮不顧身地撲向血火,還是夾起尾巴抱頭鼠竄?她又面臨七年前的老問題了。可是她不能暴露她的那種激烈的心靈拉鋸戰,她只好面帶微笑,貌似敬仰地傾聽著,心裡卻開了鍋似的想: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的丈夫嘉和也被嘉平突然的激昂愣住了。他鬧不明白,究竟哪一個大弟才是真實的大弟:是嚮往茶的嘉平,還是嚮往血火的嘉平?
這時葉子託著一杯茶進來了,安安靜靜地朝方西岸一欠身,奉上一杯茶,說:“嫂子,請用茶。”
方西岸站了起來,說:“不了,天也那麼晚了,你們歇著吧。明天還有大事呢。“
葉子又深深朝嫂子一笑,送她出門,方西冷點點下巴,算是回答。嘉和跟在妻子後面。他心事重重,預感到什麼不祥的事情就要到來了。
看這對夫妻走遠了,葉子才回過頭,丈夫卻早將她一把摟進了懷裡。
“她不喜歡我。”葉子說。
“她呀,誰都不喜歡。”丈夫說。
“她喜歡你!”葉子突然說:
丈夫睜大豹眼,說:“你吃醋了?”
“沒有。”葉子一笑,“你不喜歡她。”
丈夫使勁拍一下妻子腦袋:“葉子真聰明。”
那天夜裡,丈夫在葉子身上很努力,葉子呻吟著,說:“別別明天你還要,嗯“
丈夫不聽,在床上丈夫對葉子一貫橫蠻,丈夫把葉子吻遍了,一邊用力地耕耘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從明天開始,不要出門,不管發生什麼不要有事求嘉和,帶好漢兒“
葉子呻吟著,吸泣著。床在響動,小杭漢醒來了,他聽見了隔壁父親和母親的所有動靜,可他聽不懂。
小姑娘寄草被母親鎖在五進的大院子裡,讓她陪著抗憶、杭漢等人玩兒。她比他們的確也大不了幾歲。但她很不屑與他們為伍。她知道他們是她的小字輩,得叫她小姑。因此她放棄了和他們在後花園捉迷藏的遊戲,寧願選擇一人在阿姐嘉草的閨房外間舉著小旗子喊“打倒列強“。
喊了一陣,他看見撮著爺爺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大聲叫著:“老爺,老爺,梅花碑在、在遊行,嘉喬、嘉喬要打死嘉草呢!”
話音剛落,只見天醉拖著一雙鞋,手裡一串佛珠還捏著,慌慌張張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