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彙報會慶春是參加了的,會上自然談到了肖童。處長說,從目前的情況分析,肖童很可能已經遇難,否則,不會這麼長時間沒有和我們取得聯絡。
這是這麼多天來一直被避諱的話題,第一次被處長說破了。慶春知道這已經是心照不宣的共識。但處長此話一出,她的心還是忽悠一下提到了喉嚨。會議為此暫停了十幾秒鐘,像是為肖童默哀。慶春想哭,但眾目之下,無法落淚。她知道如果她真的當眾為他而哭的話,大家一定會覺得她太感情化了,因為除了李春強外,沒人知道她和肖童的故事。
這一天恰是李春強傷愈出院。下午她和刑警隊的幾個同志到醫院去接他。她親自開車把他送到了家裡。李春強讓她上去坐坐。她心情鬱悶,說不上去了,我身體不舒服想早點回家。她此時確實渴望能夠一個人獨處。
李春強點點頭,並不勉強她下車。他說:“肖童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別太難過。跟毒販子打交道,還不就是這樣殘酷。包括你我,都是提著腦袋,朝不保夕,這次那傢伙的槍要是正一點,我不也一樣完了。幹咱們這事,必須放鬆點,生死談笑間,隨他去了。不能像電影小說裡那樣,死個人一詠三嘆。”
慶春看看他,表示理解地笑笑,但依然感嘆了一句:“咱們都是公安幹部人民警察,咱們出生入死為國犧牲,理所當然。可肖童不是,他上大學上得好好的,被我硬拉出來幹這事,他死得太冤。將來還不知道該怎麼向他在國外的父母交待。”
李春強只能勸慰,又說了些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只要死得其所之類的話。慶春聽了點頭,但心裡的傷痛一點沒有減輕。她一連幾天徹夜不眠,肖童和她相識相處時的每一句話,都依次浮上心頭。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笑容,每一個憤怒,每一次哭,都歷歷在目。她至此才後悔以前對他的冷淡和輕視。她對他的愛,他為她的事業所做的犧牲,回報得太少了,太被動了。以致於現在,肖童的全部音容笑貌,都出來纏繞她,折磨她。他的率直和好鬥,熱烈與開朗,男子氣和孩子氣,都不肯甘休地盤踞了她的腦海,無時無刻地刺痛著她那些已經傷痕累累的神經。
父親是敏感的,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發現慶春不知什麼時候在自己的皮夾裡放上了她和肖童在司馬臺長城的相片,那是一張把兩個人單獨的相片剪貼在一起的“合影”,他沒問緣由。直到客廳茶几上那個水晶相框裡的照片也換上了肖童,並且在照片的一角,壓上了一支枯萎的玫瑰時,父親才小心地問了慶春。
慶春沒有隱瞞,如實告訴父親,肖童失蹤了。
父親問:會出事嗎?
她說:會。
父親沉默了,他的沉默是對她的一個撫慰。也許父親和她一樣,非要待到此情此景,才會想起肖童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可愛之處。
父親和肖童顯然也有一種特別的緣份,他是在肖童失蹤後,第一個真切地聽到他的聲音而且證明他還活著的人。他接到肖童那突如其來沒頭沒尾的電話後,馬上打電話告訴了慶春。慶春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她在當天傍晚帶了一個小組離開北京趕赴廣州,又在第二天由廣東省廳派出偵察員和她一起趕到了離汕頭不遠的新田村。在與肖童順利接頭之後,她馬上用手機與廣東省廳和北京進行了聯絡,建議改變當晚逮捕歐陽天的方案,等待香港販毒組織與他交接毒品時一網打盡。當一切還沒有決定的時候,散在村東的便衣警察就緊急報告說,歐陽天帶了好幾個人突然離開了新田化工製劑廠,駕車不知去向了。
她沒想到案子到了最後關頭,居然出現了這樣一個措手不及的失誤。她幾乎已經把他們肯定地抓到了手裡,一眨眼又得而復失無影無蹤了。經過請示,廣東省廳要她呆在新田村不要動。晚上她就把車子開到新田村附近的隱蔽處,在車上和大家一起過了焦灼的一夜。當地公安局對新田化工廠進行了一夜的監視,未再發現異常動靜。第二天早上廣東省廳發來訊息,說肖童剛剛打了慶春留給他的那個電話,他和歐陽蘭蘭已經到了五百公里外的廣州,現在住進了廣州的白天鵝賓館。
她立即帶人趕到了廣州。傍晚她登上廣州市局的一隻小艇,順著珠江開到白天鵝賓館外的岸邊停靠,等待著與肖童接頭的機會。市局的偵察員看見肖童與歐陽蘭蘭在西餐廳裡吃了一半的飯,歐陽蘭蘭突然棄席而走。肖童一個人草草吃完獨自到河邊散步,一個化裝成賓館清潔工的便衣從他身後走上來,在超越他時小聲說了句:“向前走!”肖童便遠遠尾隨著他走,一直走到了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