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說:“還是出去走走吧,你的身體也需要有經常的戶外活動。”
肖童說:“那就走遠一點,我們去爬長城,有興趣嗎?”
慶春說:“星期六星期天,長城人大多吧。”
肖童說:“咱們別去八達嶺慕田峪,那地方去的人太多,都俗了。咱們往遠了走,現在爬長城,講究去金山嶺。”
他們當即把父親剛剛搞來的旅遊指南找出來看。金山嶺距京城遠去一百三十公里,看來明天還得早點起。於是這一晚不到十點他們就關了電視,準備了一下就各自回屋熄燈上床休息了。
北京深秋的早晨被一股清澈無比的寒氣包圍著,灰色的薄霧搭配了樹葉的金黃,遊移著油畫一樣的凝重和迷茫。他們身背簡單的行囊出門上路,街頭尚不見行人和車輛。他們乘了早間的火車到達密雲與灤縣交界的古北口時,太陽剛剛燃亮了司馬臺和老虎嶺。他們來得太早了,山上山下,不見人跡。司馬臺長城沿著那一線高峰低嶺起伏翻騰,動感無限。而山野中的那份寧靜,又使人發思古之幽情。火一樣的朝陽,暉映著滿山的秋黃,讓人覺得金山嶺正是為秋天和朝陽而名。
他們顯然是今天登山索道的第一批乘客,這很讓人興奮。在半山腰下了索道他們又拾級而上,捷足先登,開始了對頂峰的攀援。從旅遊指南上他們知道這裡是整個兒萬里長城中,防禦工事最密集的一段,一百四十多座敵樓佈滿二十公里長的每一處峰頂和險口,看上去可算步步為營。比起八達嶺和慕田峪,這裡更為山高崖險。
在有的城段,臺階的仰角至少有七十多度,狀如天梯,且無扶手。登上這段大梯還要過一道長約數丈。寬僅半米的“天橋”。看到“天橋”在萬丈深淵中凌空飛渡,慶春有些膽寒,說到此為止吧,別往上爬了,摔死了都沒人救。肖童見她望而卻步,連忙拽住她的手,大聲吶喊著:嘿嘿嘿!咱們都走到這一步了,誰都不許半途而廢。
你抓著我的手,跟我在一起,沒有過不去的關口!他不斷地用豪言壯語鼓舞著慶春。
這讓慶春不僅看到了一種令人感動的男人氣概,也看到了胡新民和李春強都不曾有過的天真和朝氣,這種天真和朝氣有時幾乎就是一種淳樸。她看著他那被強烈的陽光和邊塞的勁風燻拂的健康的臉,怎麼也想象不出她在自己的生日之夜看到的那個被毒癮吞食得病入膏育的肖童,和此刻的這個大男孩,竟是一人。
他的有力的手,他的大聲的吆喝,對慶春都充滿了誘惑,她橫下心跟他向前走,那心驚肉跳的幾十步,使她有一種畢生難忘的刺激和新奇。
她不敢想,這會不會就是自己所愛的人?
過了天梯天橋,又過了仙女樓,便一舉登上了司馬臺的巔峰——望京樓。他們都出了汗,站在這千古敵樓上大口喘息著。極目遠眺,西邊就是天險古北口,往西可以看見燕山山脈的最高峰,——風起雲湧的霧靈山。往南偏一點,煙波浩淼的密雲水庫碧藍一片,尚未封凍。再往南,若隱若現的便是北京城。萬千高樓大廈從此看去,只是明暗不定朦朧不清的一片顏色
慶春看著北京,她第一次這樣審視著自己的北京。她很想分辨出自己的家在哪兒,在東邊還是西邊。這時,肖童從她的身後用兩隻長猿一樣的臂膀,輕輕地抱住了她。她猝不及防全身轟一下熱起來,可卻打了一個冷戰。她明知這裡沒人。天還早,這裡是司馬臺的最高點,幾乎與世隔絕,但她每一個細胞都在下意識地打顫。
她沒有動,她肢體僵硬好像已不能再動。
肖童的臉輕輕靠在她的肩頭,他用整個兒懷抱圍攏著她。他說這裡真美。
戰慄之後,她漸漸有點陶醉。是他的懷抱,是他的聲音,他說這裡真美。是的這裡真美!她感到他在親她,是那年輕的,柔軟而溼潤的嘴唇。這感覺與新民的不一樣,新民的親吻是那麼紮實沉穩刻板規矩,而此刻,卻飄忽、溫潤、膽怯,和一種帶著罪惡感的慌亂。
她終於往前走了一步,離開了他的擁抱。她沒有回首,像是對迎面的風說,別這樣肖童,我愛你可我是你的姐姐。
肖童再一次抱緊了她,比剛才更加執著有力。他說慶春我愛你,我心裡只有你,只要你高興,我可以從這兒跳下去。
她再次掙脫開,掙脫開他有力的雙臂和滿嘴喃喃情話的低語。她說肖童你彆強迫我好不好,你做什麼都應該像個大人!
肖童很尷尬地站在那裡,陽光把他的全身照得鮮明觸目。他說:“你生氣了?”
慶春說:“沒有,我只是,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