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已經看到青竹庵的青磚黑瓦在蒼翠的竹林中若隱若現,淨煥看著那個生活了多年的庵院,嘴角勾了一絲苦笑。
一場荒唐的武林大會之行,她就這樣被送了回來,不久之後悟塵師叔也帶著一身傷回來,與師父閉關了一個月才出來,出來後又匆忙出山。
後來她才知道,那年的武林大會,發生過一場大事,吳王風梧微服出現在武林大會上,而遇刺,卻被一個女子捨身擋劍救起。杭州出現大量的大內高手,將杭州城翻了個遍,之後,抓捕了大量的嫌疑武林人士,從而被誅殺。
自此後,淨煥便又被悟前師叔堵著每天練武,再也沒多餘的心思想其他的東西。只偶爾在這種夕陽西下的時刻,坐在竹林裡發呆,想著與淨天淨修那些日子,看著那些振翅的白鴿穿行在竹林內外。
偶爾看著年紀大些的師姐在悟忘師叔戲謔的笑容裡落荒而逃,她的心總沉甸甸的。這幾年,淨冬,淨藍,淨玉,淨詩陸續出山,每人出山前,都會受到師父們閉關的訓練,閉關後就再也看不到她們,甚至她們什麼時候出山都無從得知。有了淨春,淨夏師姐的前例,悟塵師太不再將蓄髮出山門的弟子剔除排序,而是默許著存在。
這一夜淨煥又無法入眠,經常這樣在睡夢中驚醒,那些慘叫聲在寂靜的山谷中格外的清晰,她捂著耳朵,卻依舊無法忽略。師父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所以庵中的訓練不是一個苦字能形容,淨煥慶幸自己的悟性很好,靠著情譜和恨情的作用武功進步很快,不用受悟前師叔那些古怪的摧殘之法。
悟前師叔說“心狠才能忘情,忘情才能成功”,所以她要求每個人心狠手辣,但是她實在不知道心狠是什麼樣子,只知道外面的世界很殘酷,如果你不心狠就會被殺,就如同淨天和淨修一樣,沒有高強的武功和智慧,只能成為刀下冤魂。但如果如淨春和淨夏一樣,那樣殘忍要來又有什麼用?
每日例行的卯時早課,都是淨煥做白日夢的時間,白天訓練的太累,每天早上她都要淨有的叫喚才能起床。這天早上,她卻很早醒來,第一次沒有淨有的呼叫,自己很早就溜了出去,抬頭清楚了黎明的顏色,缺了一撇的月圓潤地掛在半空,幾顆寒星冷清地閃爍著。
她胡亂地在淨庵的竹林旁亂走著,也不知道要幹什麼。陸續有師姐妹偶爾低聲交談,向著大悟殿而去了。淨煥靠在一棵竹子上,默默嘆了口氣。
一段談話就這樣鑽進她的耳朵裡,是十五歲的六師妹淨冰和九歲的九師妹淨靜。
淨靜還稚嫩的聲音有些大,“六師姐,你看大師姐天天早課睡覺,師父怎麼也不責罰她啊?”
淨冰哼了一聲,“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還什麼師姐呢!不過仗著嘴甜,討得師父和師伯師叔們歡心,還真當自己是個大師姐呢!淨靜你心裡有數就行。”
“師姐,師父說過,不準非議大師姐啊,有人聽見就糟糕了。”淨靜壓低了聲音,但她們的談話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聽見又怎麼了?我就是不服氣,師伯也是居然讓我們叫那麼個小丫頭師姐,簡直是搞笑!”淨冰名字叫冰,卻是庵裡最潑辣直言的那個,幾次都明裡暗裡頂撞過我,我人小也就裝著不懂而過。
淨煥想起淨有的話,再過些日子淨冰也要出山,夾帶著那些不明的目的她們,是入江湖還是入朝廷,但都絕不會是輕鬆無知的小姑娘。
“還有,她一來這幾年,庵裡出了多少事啊,都說兩年前的庵中大變是淨春師姐成了魔頭,我看都是她帶來的晦氣才是!”
“六師姐,快別說了!大師姐就是大師姐,要尊敬著呢,還有兩年前那事師父說過任何人都不許提!”淨靜的聲音已經有些慌張,“這話讓人聽見可要罰你呢!”
連九歲的淨靜都懂得這個道理,可是淨冰卻完全不在乎,聲音卻高起來,“哼,我就說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片子,怎麼樣?就算在她面前我依舊說!”
“是嗎?淨冰師妹要跟我說什麼?”淨煥笑著走出竹林晃到她們面前。
淨靜輕呼了一聲,趕緊顫聲叫了“師姐”,淨冰卻哼了一聲,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淨冰……”淨煥沉吟了一下,“如果我記得不錯,青竹門門規中有渺視師長者,輕則體罰,重則逐出門牆,對嗎?”
“憑你要罰我?”淨冰倔強起頂嘴。
淨煥也哼了一聲,淨冰今日我不教訓你,以你這種性子,出山也要受苦的,“淨冰,就憑你現在的態度,我就饒不了你!我要讓你知道,管好自己嘴巴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