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
我雙手絞在一起。
姓呢。
喉嚨裡好像被什麼堵住了,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出不了聲,深深吸一口氣,壓住顫抖,輕聲說:“顧。我姓顧。”
“我?你在主子面前自稱我?”她剛轉好的神態又不大滿意了。
我趕忙說:“奴婢知罪,請主子責罰。但萬望主子不要動氣才是。”
“得了,跟一個奴才計較什麼,”周誓中的聲音裡隱著笑意,我聽到他出聲解圍,很是感激,抬頭望了他一眼,卻見他灼灼閃亮的眼神漫不經心的掃過我,我一陣心虛,低下頭,他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繼續對那位梅夫人說:“用著不順手便趕出去,何必敗了興致。”
梅夫人看向我:“趕出去倒不必了,先下去吧。”
我跟著管家出來。
下人住的地方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但好歹還是一個安身之所。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進了周府,懸賞令和江湖追殺就通通被關在了外面。
叫決戰眼裡揉著我這個釘子過下去吧。
這是他的報應。
同我住在一起的姑娘,是自小被賣到周家的,長相很是清秀,我叫阿香,她叫月兒。我的名字是進府前安準隨口為我編的,是以旁人喊我時,我總反應不過來,過了兩天就不到就差一點兒把梅夫人惹怒了,她命人去提洗浴用的熱水,喚了幾遍“阿香”,我都沒有反應,還是月兒捅我一把,才好歹沒惹得她大怒,但那臉色已經很不好了。
事後月兒才對我說:“幸好這幾日梅夫人得寵,心性也跟著好了不少。倘若趕上時候不對,你再出這樣的差錯,可了不得。”
我一面縫著衣裳一面點頭。
月兒道:“你上一個丫頭,來了之後想念家裡,總時不時的哭,叫梅夫人見到,嫌她晦氣,趕走了。你可小心些,咱們的事,別在主子面前露出來。”
我道:“那是自然。”
“對了,你來了這樣久,怎麼也沒提過家裡?”
“家裡?”我手上的針線沒停,心裡卻掂量著怎麼把這件事繞過去,過了片刻,我才道:“我家裡沒什麼了。”
月兒面上一僵,勉強笑道:“我真是多嘴了,阿香你萬萬不要難過。”
我低著頭,淚一滴一滴的打到手中的袍子上:“沒什麼。”
從顧家倒了之後,我連哭的時間都沒有。沒想到是在現在,夜裡,跟一個丫頭閒聊的時候,才能哭一回。
月兒走到我身旁來,低聲嘆了一口氣,坐在離我近的一個木凳上,“不管是咱們貧苦人家,還是大門大戶,都有出事的時候,沒個能躲過的。”
我擦臉上的淚。
“你聽說了吧,戰門顧家的事,”她重又嘆了口氣,“顧家的勢力,比咱們周家還要強許多的。傾國傾城的顧家小姐,原本還是咱們二少爺未過門的夫人,”月兒壓低聲音,“誰成想,顧主上座下的二弟子,為了魔教聖女,不惜背叛師門,造下這樣大的血案。”
我被自己手裡的針狠狠地紮了一下,抬頭問:“為了誰?”
為奴為婢
“這都是外面的傳言,”月兒臉上神秘兮兮的,“決戰——就是現如今的主上——早在兩年前就與魔教聖女勾結在一起,被美色迷惑,他登上主上之位,有一大部分是靠著魔教的支援,弄得現在江湖上人心惶惶,——周府也很不安寧。”
我們一直在趕路,沒有時間聽到這一層干係。
我也,萬萬沒能料到。
是為了另一個女人。他是為了別的女人。
“那人去年秋天老爺大壽時還來過一次的,保護著顧小姐,”月兒湊得更近了,“那時誰能料到他的城府?在府裡待了那好一陣子,上上下下的丫頭侍衛,他不曾對人說一個字,傳聞——傳聞,他只對顧小姐說話的。我還見兩人一同在府裡走動,那時候,我們湊到一塊議論,都覺著那顧小姐跟他般配一些……沒想到啊……”
是啊。
沒想到。
有的女人只是他腳下的一塊墊腳石。有的女人卻能讓他不惜揹負惡名背叛師門。
月兒不無遺憾的道:“外頭鋪天蓋地的都是懸賞令,那失蹤了的顧小姐,也不知道如何了。”
“還能如何,至多一死罷了。”我心不在焉的道。
“唉,雖說人命不關己,可也著實叫人可憐。那人已然滅了顧家,也當上了主上,何必再苦苦追殺一名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