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梅花更好。”唐無惑想了一想後,認真說道。蘭花雖出眾,論傲骨還是梅花為最。都說二小姐挑剔,可是從之前聽說的那些事上看,人家也不過是多了幾分傲氣兼之偏好素淨而已。
“梅花?”葉青羽偏頭看了看紙,思索半晌,隨即抬臉輕笑,“確實梅花更合適。論起畫梅,我哪裡及得上唐兄。”他的筆鋒太軟,畫不出那般欺霜傲雪的狂放。
葉青羽笑嘻嘻地把筆遞來,唐無惑也不推辭,凝神略加思考,便已成竹在胸。
不消一刻,紙上墨痕點點,寒梅朵朵,果真枝椏遒勁,氣態縱橫。
葉青羽撫掌大讚:“好畫!”索性起身站到他身側,俯身仔細看他作畫。
相交多時,往日時常在葉青羽的書齋裡談文論道,彼此早有默契。唐無惑一徑走筆如龍,在紙上鋪陳點畫。葉青羽取過硯臺,慢慢替他磨墨。看到精妙處,葉青羽忍不住驚歎讚許,唐無惑就停下筆,另取過一張紙,細細為他解答。
“高相已經五天沒有上朝了,據說病得很重。”手腕微動,最後一朵墨梅躍然紙上。唐無惑放下筆,仔細察看一遍,長舒一口氣。
“他畢竟一把年紀。”葉青羽也回到座上,啜一口茶,思索著要不要把剛剛那幅蘭花畫完,“三朝元老,也不容易了。”
“再不容易,也不能……身為臣子就終究是臣子,想得太多不是好事。”他對高相併不怎麼敬重,唐家同相府也沒什麼交情,“想的東西多了,手就會越伸越長。”一個臣子,能耐再大、手再長,也不該摸到龍椅上去。這樣的話,每個人心底或多或少都有過一些,只是大家從不放在明面上。在葉青羽面前,唐無惑說得好不避諱。
好友就該是坦誠相待的。
葉青羽問:“那你是認定臨江王?”
不是高相就是臨江王,現今的形勢,由不得你站第三邊。全京城都知道,當今聖上的病拖不了多久。前兩年,那些精明的世家貴戚們尚不動聲色靜觀其變。自從顧侍郎下獄,又莫名其妙冒出個嚴鳳樓之後,朝中暗潮波濤洶湧,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現在再不跳出來明確立場,無論將來贏的是哪一方,恐怕都討不到好。
溫雅臣的那群朋友雖然是些不事生產的頑劣公子,酒席間或多或少還是會說起些自家府中的近況。葉青羽聽了,心下就明白了兩三分。
唐無惑的神色有些古怪,卻也不含糊:“我們府上大概就是如此。”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他家是手握雄兵的將門,又是累世功勳之家,世代效忠皇家,比起身為外戚的高相,自然同臨江王更親切些。其他京中的大世家們,大抵也是如此,怎麼說兩位皇子都是兄弟,手足相殘再慘烈也是家事。人家的家事,身為本家叔父的臨江王可以管,你高相一個外姓人攙和進去就不應該了。
“高相在朝中屹立不倒這麼多年,早就根深葉茂,想要連根拔起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葉青羽吃著茶,輕聲分析。
唐無惑的臉色也變得凝重:“皇位之爭不是小事,現在畢竟聖上還在,邊境各族雖然虎視眈眈,但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旦……到時候,他們兩方相爭不下,異族趁機而入,那就是萬民的不幸了。”
“就是這個道理。”葉青羽擔憂的也是這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天下,自來就是人人覬覦。
窗外傳來幾聲“喵嗚”的輕叫,小貓在秋伯精心栽培的盆栽間左騰右閃,高興地撲著蝴蝶。春將盡,夏已至,午後陽光耀眼如金,透過濃密的樹葉間隙,在地上落下點點光斑。秋伯在小院左側搭了個花架,翠綠的藤蔓已經爬滿了架頂。架下置了桌椅和棋盤,秋伯說,總悶在屋裡不好,待到盛夏時節,他倆就坐在架下下棋,一定很是清涼。
朝堂大事不是他這個住在照鏡坊裡的無名小卒可以插手的。搖搖頭放鬆精神,葉青羽指著窗外的花架說:“裡頭有葡萄藤,等結了果,我請你吃葡萄。”
唐無惑卻沒有笑,端方英朗的面孔上,古怪之色越發明顯:“青羽……”
“嗯?”他的口氣有些怪異,葉青羽眨眨眼,靜等他的下文。
“如果崇皇子即位,那麼以後……你……”
“我?”彷彿不明白他的話語,葉青羽疑惑,“我能如何?當然還是如此。”
“可是……”唐無惑的眉心陷得更深,欲言又止。
葉青羽眼中閃了閃,徑直打斷了他的話:“那些都和我無關。我和他,沒有關係。”從他住進照鏡坊的這一天起,不,或許更早,在那個人的心裡,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