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部分

“紙上談兵,略懂一二。”葉青羽老老實實地答。

那頭的他起身端起桌上的茶壺,眉開眼笑:“先生喝茶。先生,弟子為您磨墨。啊,對了,寫了半天,一定乏了,弟子再給你揉揉肩……”

上躥下跳,撒嬌打滾,繞著書桌來回打轉一刻不停,桌下的小花貓也不及他活潑。

他每每上門從不空手而來。名家大手的書畫真跡、宮中御賜的上等茶葉,抑或僅僅只是路邊小販手中一件粗糙卻獨特的雕刻,禮物的意義不在於貴重與否,而是送禮之人的心思與巧舌如簧。人情再深厚,禮尚往來也是必要的。這樣,就算將來再如何,彼此臉上都不會太難看。在顧明舉身邊耳濡目染許久,天資聰穎的溫少深諳此道。

他總大模大樣坐在他書桌那頭,抱著貓,喝著茶,看一眼窗外盎然的春景,望一眼奮筆疾書的葉青羽:“我怎麼不早認識你?害我白捱了我爹這麼多年的罵。”

葉青羽不做聲,停一停筆,繼續低頭書寫。

春日和煦的陽光透過花格映照而入,年輕的書生垂頸低首,額頭光潔,眉峰平緩,身姿優雅如鶴。一種一筆一劃間,他不自覺唇角上揚,微微含笑。隔著一筆不停抖動的湘管,溫雅臣望見他整張臉都彷彿被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總是帶著三分病容的蒼白臉色,也因之更顯寧靜柔和。情不自禁放下茶盞,伸過手去觸碰他的臉。

“喵——”花貓不滿地叫一聲,從溫雅臣膝頭跳下。

葉青羽嚇得一縮,剛剛泛起的笑容僵在臉上,長長的睫毛落得更低。

“我的青羽不但學問好,人也越來越耐看了。”勾過他尖尖的下巴,溫雅臣靠過臉去找他隱在眼瞼後的雙眸,看到紅暈一絲絲爬上他清秀溫潤的臉,而後紅透了耳朵尖。眼神先是疑惑,而後驚異,燦若春花,“青羽,我的葉青羽。小爺這回是撿到了寶。”

既有如此寶物,該不該去人前炫耀一番?前兩天喝酒的時候,朱大耳朵近日新捧了個叫金鈴的小戲子,嗓子動聽,長得標緻,每次喝酒都要撇著大嘴說上好幾回,誇得旁人都聽煩了,他還兀自說得高興……這樣的念想只在心頭轉了一轉,就被溫雅臣毫不猶豫打消了。內中緣由他說不上來,只是一旦想到要把葉青羽推到那群狐朋狗友跟前讓人評頭論足,心裡就萬分的不情願。他的葉青羽是正經讀書人,拿筆寫字的模樣好看得像畫一般,怎麼能和外頭的戲子相比?

他臉上表情瞬息萬變,一一落在葉青羽眼裡。咳嗽一聲,提醒道:“溫少,再拖下去,這篇文章就寫不完了。”

許是因為很滿意溫雅臣近來的功課,溫將軍對他的學業問得比從前更勤,冷不丁就要溫雅臣拿幾篇文章來看看。溫少眼弄巧成拙,欲哭無淚,只得一臉苦相地求葉青羽多寫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啊……趕緊,你趕緊寫,我不吵你。”那邊的人臉上立時劃過幾許惶恐,收回爪子挺直腰,討好地抓過硯臺為他磨墨。

果然一丁點聒噪都不再有,房裡只有筆尖擦過宣紙的“沙沙”聲和硯臺中輕輕泛起的水聲。提肘、懸腕、落筆,筆鋒帶著墨香在白紙上鋪成開來的剎那,葉青羽感到有些緊張。

溫雅臣轉述的溫將軍對那些由他代筆的文章的評點,被他一字不差牢牢記住:“挺好,這是我爹看過我的功課後,臉色最好看的一回。從前他老說朱大耳朵家的教書先生寫得太酸腐,狗屁不通。朱雀街擺攤畫畫的那個窮秀才寫得是真好,就是太好了,一眼被他認出來不是我寫的,那一次打得我……現在一想起來,我還覺得渾身都疼……什麼?我爹具體怎麼說?這個……他是說了挺多,可我都記不清了,就說什麼什麼文理清晰,論點不俗,可惜見解還稚嫩了些。尤其是那兩篇關於兵法的,犯了讀書人的通病,獨鎖書齋,閉門造車,一看便知是連兵營都不曾進過的,過於異想天開了。府裡他請來的幾個老先生看了以後,大致也這麼說……啊呀,他一個武將,文才也不過那樣,你理會他幹什麼?”

葉青羽但笑不語,這是難得的機會。獨居世外的歲月太漫長,除了不停讀書不停寫字,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幫助他消遣時光。每天看,每天寫,日復一日,寫就的文章堆成厚厚一摞,卻無人告訴他是好是壞,是精進了抑或退步,是驚世駭俗抑或流於平庸。

從前府裡也有先生教他讀書認字,那是翰林院出身的大儒,寫得一手好字,精於繪畫,喜愛烹茶。記憶裡那位先生面相嚴厲,心地寬厚,檢視他的功課時,總是逐字逐句細細推敲,高興時便撫著雪白的長髯,眯起眼給他一個讚許的眼神。自從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