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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的公子王孫:“過得不錯?”

溫雅臣懶洋洋地答:“還成。”既不說高興也不說難過,繡著重重花紋的衣袖下,指間碩大的雞血石戒指幽幽不定閃著紅光,連帶他泛著水光的眼角也被暈上淡淡一抹赤色。

顧明舉嚼著草蓆上扯下的枯草閒閒發問:“近來有什麼熱鬧?”每次溫雅臣來,能聊的無非是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語。家國大事什麼的,溫少不懂,問他還不如問門口那個老獄卒。

“沒什麼有意思的,剛過完年,聖上龍心大悅,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惹事。前兩天飛天賭坊那條街著了火,燒了整整一夜,聽說還死了人。哦,對了,南邊來了個新戲班挺有意思。”喝茶聽戲鬥狗打獵,紈絝子弟的花樣來來去去就是這些,“難得有新戲班進城,人人都去看熱鬧。”

溫雅臣斂下雙眸,正望見他下巴上青黑色的鬍渣,昔年驚豔京華的顧探花如今全然一副鬍子拉碴的落拓模樣,哪裡還能看出半點風流肆意的精絕雅緻?這是因為時光不留情,抑或世道滄桑催人老?想起前些日子在大殿外見到的嚴鳳樓,升官後的嚴大人瘦得比從前更駭人,形銷骨立的樣子,遠遠被百官排擠在外,背脊縱然挺拔如松,卻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悽楚孤絕,彷彿風再稍大些,這副錚錚鐵骨就要被錯落不停的雨點打得粉碎。那麼精明幹練的兩個人都被消磨成這樣,有些事,真的一點都碰不得,醉生夢死總好過生不如死。

不知不覺,一片死寂。遠遠地,曲折幽暗的高牆後依稀傳出幾聲風聲,兀然長長一聲尖啼刮進耳中,淒厲入骨。顧明舉端然不動,溫雅臣卻止不住渾身一顫。

佯作不在意他眼中的動搖,顧明舉叼著枯草興味盎然:“新戲班?”

“嗯。”握緊雙拳強自鎮定心神,溫雅臣咬牙剋制著心底的恐懼,“是個坤戲班,連小生都由女子裝扮,戲也是新的,沒見過。”

依稀是出才子佳人戲,才高八斗的富家公子與傾國傾城的小姐,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後花園私定終身。原以為兩情相悅可成雙,誰曾想公子家中另有一位兄長,兄長同樣青睞小姐。公子父母早逝,種種皆由兄長定奪。兄長大權在握強橫霸道,公子年幼孤苦柔弱無依。種種曲折過後,心上人無奈成了長嫂,公子悲痛欲絕又無可奈何,痛哭流涕誓言終身不娶,更找來無數面容肖似的女子,納入後院,日夜醉生夢死……這戲班的戲也排得古怪,如說書一般,每日只演一折,每三日方再演下一回。

如今正演到兄長棒打鴛鴦,公子尋肖似之人醉酒寄情。那公子扮相俊美唱腔高亢,及至幽怨處雙眸閃動百轉千回,看過這出戏的老少婦孺沒有不哭的。

顧明舉摸著下巴認認真真地聽:“確實有些意思。一個沒有紅角的外地戲班,想要在京城站穩腳跟可不是件容易事。”又是那樣閃閃爍爍高深莫測的表情,一雙桃花眼精光四射掠過無數謀算。

溫雅臣無心追問他話中的內涵,彎腰收拾地上的食盒:“整日裡算來算去,有意思嗎?”

“我若如你一般,自然覺得沒意思。可你若是我,再不想爭也不得不爭。大護國寺的老和尚說,世人愚昧,熙熙攘攘皆為名來,川流不息皆為利去。出家人四大皆空自然覺得人世庸俗可笑。只是,名利二字縱然誘人,可倚翠樓中的頂尖花魁尚有人感慨不夠顏色,何況眾生芸芸大千永珍?焉知你之砒霜即我之蜜糖?奮力搏殺,在你溫少眼中或許只覺汙穢惡俗,在我看來,卻只為掙扎求生。”不是所有人都生來錦衣玉食,渾渾噩噩亦能安享尊榮。所以他才喜歡同溫雅臣一起,看著這個不知疾苦的公子哥昏天黑地胡鬧,心中便不自覺跟著生出幾分快意。能這般無所顧忌任意妄為,也是老天對他的厚愛了。微微一笑,顧明舉撇開話題,“你的那位葉公子呢?還在勸導你用功讀書?嘖,真是個實心眼的老實人……”

指尖一顫,白瓷酒盞滴溜溜傾倒在地。溫雅臣把腰折得更低,埋下頭自顧自去拾:“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去年入秋以後就再沒見過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既然忘了,怎麼我一說你就立刻想起來?顧明舉不拆穿他的謊言,想了一陣,又再問:“上回你說要找個先生進府教課,學得如何?”

溫雅臣的嘴角越發勾得疲憊,視線下落,語氣剋制不住地上揚:“說說罷了,你當真覺得我是念書的料?”

隔著影影綽綽的柵欄,顧明舉上上下下將他打量,神色格外正經:“其實你天資聰穎,加上幾分用功,不是不行……”

溫雅臣哈哈大笑,毫不客氣地打斷:“可我哪裡是用功的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