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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

裴禹道:“哦?”

住持正色道:“先生前些日發進城裡的訊息,欲說與引洛水灌城?”

裴禹目不轉瞬,只道:“是。”

住持合掌道:“請先生以生民為念,不要如此罷。”

一旁李驥閔彧俱覺詫異,裴禹聞言,卻並不吃驚,只微微一笑道:“我當趙慎是個人物,真能硬氣到底,原也不過爾爾。只他倒乖覺,可法師也肯為他做說客?”

住持道:“與趙將軍倒無干。”

裴禹聞言,眉梢不由挑起,片刻後笑道:“法師,你與其勸我,倒不如去勸趙慎歸降罷。”不待住持回答,又冷冷道,“難不成法師自認為是張孟談?他想做趙襄子,我卻不是智伯瑤。”

住持面上並不變色,道:“水火之道,傷損天道人心。先生若最終得不了洛城,此時又何必妄擔多少無辜生靈的命債;即便如此得下洛城,城中到時生靈塗炭,得這一座死城又有何用?”略停一停,又道,“何況,先生是有佛緣的人。”

裴禹忽而輕笑一聲,道:“法師眼中,我何時是結善果的?這時說我信佛,怕是反話吧。”

住持嘆息道:“先生一面為人求體康泰健,一面卻要開殺戒,這樣何能得償所願?”

裴禹目光一凜,語中盡露殺機,道:“何人與你說我在為人求體康泰健。”

住持卻是一笑,道:“無人。”又道,“先生在帳中公務,手中卻一直持著念珠,細看指上又見傷損;案上置著藥師經,硃砂和兩套筆硯;想來是刺血抄經,而抄藥師經又能求什麼?”見裴禹不語,又長聲勸道,“先生既如此虔誠,不若便與人方便,亦與己方便罷。”

裴禹沉默不語,起身徑自踱至帳門,帳外風聲愈響,拂起帳簾,幾乎要卷在面上。帳簾起落間,露出半空陰雲。一室人皆無聲息,良久,卻聽裴禹漫聲道:“法師,這天卻終是要降大雷雨了。”

這一日,晨起時尚天色晴朗的洛城一帶驟降一場急雨。只申時一個時辰,測雨量的竹竿便被沒下半寸多高。其後雨勢轉小,卻並不止息,直到夜晚掌燈,仍可聞帳外淅瀝雨聲。

方才,有衛士進來報日間戰損。土山易手後,尉遲遠便遣人拆了城內守軍棄守的地堡,那地堡接續的地道連著城內,西燕軍想要打探地道出口,更想著摸進城去。卻不防城內早在出口旁埋了大甕,地道里有人走動,城內巡視的守軍便可由著大甕傳音而聽得。待到地道中的西燕軍一路向裡,快到盡頭時卻突然被偷襲。防備的守軍把煙灌進地道,燻得裡頭呆不住人。地道內又昏暗,慌亂中西燕軍互相踩踏,倒傷了十餘個人。

尉遲遠早把指望都放在絕堤灌城上,對這事倒也不太上心。只是遣人進地道的事,也是裴禹一早有過交代。此時受挫,自然也還是要報他一聲。

稟報計程車卒說畢了情形也便要走,卻被裴禹叫住問道:“那地道里是什麼情形?”

士卒道:“只是一條地道,沒多特別。”

裴禹道:“旁的呢?”

那士卒搖頭道:“沒了。”

裴禹沉吟片刻,仍是道:“你再細想想,可還有什麼?”

那士卒想了半日,道:“非說有些什麼,便是那地道甚為狹窄,勉強容兩人並肩過。碰上塌了半邊的,便只過得去一個人。想來即便今日不被察覺,想通著此處進城,也不大便易。”

裴禹揚眉問:“地道內有倒塌?”

士卒道:“倒也並不甚多,那地道中已木架支援,巷道頂上總還是穩固。”

裴禹聞言,忽而笑道:“好。”

那士卒不知他為什麼說好,正疑惑中,聽裴禹吩咐道:“你們今晚便再進去一次,不做別的,要摸到地道進城牆的盡頭,把那裡撐著的木架毀去。”

那士卒聽了,更覺不解,心道白日裡不過是走動一遭就被狼狽趕將出來,若還在裡面生事,怕連命都不知怎麼喪掉;可當著監軍,哪敢反駁。裴禹亦看出他神色為難,道:“這事你如何做成,我卻不管,可這事成與不成干係著攻城的難易;做成了,是大功一件,如何嘉賞都使得;若做不成,”略頓一頓道,“便也不必回來了。”

那士卒被駭的猛嚥了口口水,只剩下訥訥稱是,一時去了。卻見李驥已捧了竹刀來。裴禹在帳中案前正坐,執竹刀便割開手指,只見殷紅血色滴入盞中。李驥在一旁調弄硃砂,和血傾入硯中,便也退了出去。裴禹執起紙筆,好似近旁不曾還有個閔彧。閔彧只見鮮亮赤色塗抹在墨黑硯池中竟似泛起詭異光亮,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