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事業單位,很多都招收臨時工性質的工作人員。工資較低,不需要負擔福利,還可以當作牛馬使用。雖然這樣不平等,人們卻因為工作難找而不得不忍受。不過,對於臨時工的待遇,則是各個單位有自己的規定,倒也不能一概而論。
這個地方就好些。雖然工資比正式工低,但是該交的四金一樣在交,福利獎金雖然少一點,差距倒也不明顯。
而且,杜啟悄悄告訴周祖望說,這個地方的幾個編外人員在做滿一年以後,有希望透過考試轉為正式編制。
聽起來,實在可以算得上非常優惠的待遇了。
但很顯然,杜啟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
杜啟曾經在MSN上無意間和他說起:“唉,其實就是個過渡。等你嗓音恢復了,這種地方沒什麼好待的。”
周祖望心下默然:人人都信心滿懷,他嗓音一定會回來。說得他也有些心動,幾乎就要升起這樣的奢望。如果聲音真的能夠回來…那麼,前面的那些打擊和痛苦,都可以當做是一場噩夢吧──雖然造成的結果已經不可挽回了。
繼而,奇怪於杜啟話語間對這份工作的輕視,他訝然道:“公務員現在人人都想考,很多都苦無門路。清閒穩定且福利好,怎麼不是好地方?”
雖然杜啟這麼說,一定是不願他承他太多情,希望他不要有被施捨的感覺。不過未免也貶低得太過份了吧?
杜啟卻說:“人不累,心累。而且進去之後,彷彿就能看到自己三十年後的樣子。”
周祖望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因為一個手術,便被從效勞7年、為之立下汗馬功勞的企業裡掃地出門,終於覺悟資本主義果然是剝削階級吸血鬼,毫無人情可言。多番打擊下,賺錢的拼勁兒早就衰弱了。現在只想努力工作,把日子過下去。即使能恢復說話能力,他也不很願意再回到公司企業工作。
他打了個點頭的表情,隨後道:“反正不管以後,現在沒別的心思好活動,總歸是好好幹了。呵呵。”
杜啟過了幾分鍾,才回過來一句話:“周哥,差不多糊弄住就行了。別太拼。”
周祖望有些呆愕。
一個兩個都當他是工作狂還是怎麼的?狄寒生這幾天就在跟他嘮叨說什麼別人什麼程度他就做什麼程度啦、好好休養生息啦。現在連杜啟也這麼說。
兩個給他雪中送炭的人,雖然方式不同,說的話卻如出一轍,恐怕是有其道理。但周祖望實在不能理解。
狄寒生也就罷了,他一向反對自己這麼快就開始工作,總是說要再休息再調養。看那意思,除非自己在家躺一年,天天吃補品,養壯20斤,他才能滿意地感覺這是有效的術後恢復。但杜啟自己在公司的工作也是很拼命的,為什麼連他都這麼說呢?
(小周同學此時不瞭解某些機關單位的生態環境,一個工作狂異類在那裡是會被當怪物的,還是大家一起磨磨工,協調協調關係,比較符合構建和諧社會的原則…)
周祖望想了想,忽然覺得自己相通了,心下隱隱又升起一絲感激:介紹人進來,還是個啞巴的。自己如果識相就該拼命幹出點業績,才算不給託關係的人丟臉。杜啟恐怕是擔心自己為此而有心理負擔,所以才一再叮囑自己不用很努力吧?
他感激杜啟的幫助時,對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周哥,以前你也幫過我,你大概是忘記了,但是救了我的命。我也沒說什麼呢。”
問他具體是什麼,杜啟笑道:“以前,有人給我提交的出貨單修正了一個資料。不修正我就完了。”他頓了頓,“當時我發現後,知道一定是被上面的人複查出來了,一直提心吊膽等著被處分,但後來看樣子,這事壓根兒就沒人知道。只是在批下來的檔案裡用鉛筆在錯誤的地方標記,提醒我注意。大概那人沒覺得算一回事吧?可我知道,以前有職員就是因為這樣的錯誤被辭退的。”
說著他看周祖望,認真地說道:“我雖然沒你升得快,好歹和你是同期,而且也搭檔過。字跡還是認得出來的。我一直想說謝謝,卻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
周祖望隱約記得類似的事。但當時每天工作繁重,也記不分明。
舉手之勞的幫助,對方居然這樣記情,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長時間在電腦的靜坐讓身體有些負荷不了。感覺到輕微的疲憊,周祖望靠在椅背上仰起頭,望向屋頂伸了個懶腰,隨後無意識地朝窗外望了望。
望出去,窗外是一片璀璨的燈海。密密的鋼鐵叢林頂端裝飾著巨大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