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一直往南,便是清江了。錦瑟一顆心不由得提了起來——他該不會,是想親自統帥,指揮軍隊抵禦仲離吧?
夜裡,兩人下榻至一處客棧。這一日以來,錦瑟被蘇墨的沉默逼得幾乎發狂,終於在用晚飯時再度問起:“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蘇墨扒著飯,一番細嚼慢嚥之後,才終於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不是想去仲離軍隊裡嗎?我親自送你去。”
“你!”錦瑟又驚又怒,初見他時的那絲驚喜蕩然無存,背轉身去,良久,不無哀怨地道:“這一出來就是許久,你可捨得你的季太后麼?”
聞言,蘇墨擱下碗筷,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見她抬手擦眼,眸色不由一緩,語氣也軟了幾分:“如何捨不得?”
“可不是!”錦瑟負氣道,“反正我再過幾個月就死了,到那時便再不礙你的眼,你儘可以帶別人出宮長長久久雙宿雙飛去,哪裡還差這幾日!”
她說著便果真哭了起來,蘇墨很是有些無奈,伸手扳過她的身子。
錦瑟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讓他看見。
“你就因為這個出走?”他言語之中不由得帶了一絲低笑,“我只說一句送她出宮你便推理出這番雙宿雙飛論,往日我與你說了那許多,怎不見你記得?”
“我怎麼不記得?”錦瑟猛地拿開手,迎著他的視線,“你說的所有細枝末節我都記得,可你從來沒有明確告訴過我你已有去意,她卻知道!”
蘇墨看著她泛紅的眼,抬手拭去她猶在眼眶打轉的淚,低聲道:“前日才覺你通透,今日卻又開始鑽牛角尖。你好生想想那些話我怎麼可能與她去說?究竟有什麼話被別人聽去起了疑心,再傳到她耳中,你原該比我更清楚。”
錦瑟打掉他的手,自己低頭拭了拭眼睛。其實關於這點,她早已反覆想過無數回,只覺唯一有可疑的便是那次他仗斃勸降大臣之時,曾說過迎回蘇黎為帝的話,恰好被溶月的侍女聽了傳話過來,而溶月那時便已經變了臉色,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
其實,若還事關溶月,她倒寧願是蘇墨親自告訴季太后。畢竟溶月待蘇墨一片真心,如今雖是她霸佔了蘇墨,可她終究是將死之人,將來能陪在蘇墨身邊的,還是溶月。她不願意他二人為此事生嫌隙,可聽蘇墨的語氣,似乎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
錦瑟抬頭看了看蘇墨,只見他目光融融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何一陣心虛,莫名就想避開這個話題,於是又道:“那……我們究竟要去哪裡?”
見她目光閃爍,蘇墨瞭然她心中所想,卻也依她沒有繼續方才的話題,只笑道:“你覺得呢?”
錦瑟抿抿唇,憂心道:“你不會真的要上陣領兵吧?”
蘇墨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尖,不置可否。
如此,錦瑟卻只當他預設了,愈發憂心忡忡。
沒想到幾日後,兩人行至清江將近處時,蘇墨卻忽然將馬頭一轉,往東奔去。錦瑟原本已經做好一路往南的準備,不防他突然如此,忍不住驚叫了一聲:“蘇墨,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
蘇墨聞言笑出聲來:“若我說私奔,你會作何反應?”
錦瑟訝異地看向他,片刻之後,卻忽然認真起來:“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哭死。”
蘇墨低頭抵住她的發心,低聲道:“傻姑娘,你要多笑一點才好。”
兩人一騎穿梭在山林間,越往東去地勢愈發崎嶇不平,到最後唯有錦瑟坐在馬上,由蘇墨牽了馬一點點探路前行。
兩人在崎嶇的山林之中行了兩日一夜,又馳過一片茂密的灌木林,眼前赫然出現一片山谷,澄空碧淨,湖光山色,野藤綠樹交織而成的綠色長廊,通往山谷深處,纖塵不染,恍若仙境。
“這是……什麼地方?”錦瑟微微有些回不過神來。她所呆過的地方,最安靜美好不過那依山,可是尚不及此處十分之一的美。
蘇墨笑笑,棄了馬拉她徒步走入長廊,步向那不知如何藏幽的深處。
錦瑟一步步皆小心翼翼地放輕了腳步,彷彿唯恐驚破了這山谷中的寧靜。蘇墨察覺到她緊張到身子緊繃,終於笑道:“此處喚作瓊谷,曾因‘魂牽夢縈’而成為天下好酒之人趨之若鶩之地。”
“魂牽……夢縈?”錦瑟憶及一些過往,不由得紅了臉,“那……我們來做什麼?”
“尋一些因由。”蘇墨捏緊她的手,意味深長地道。
行盡長廊,眼前出現一片豁然開朗的空地,鳥語花香,蝶翅翩翩,隱約聞得水聲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