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一場。”
這羅二爺不是別人,正是兩江總督衙門、一等侯府裡的嬌姑爺恩賞舉人羅兆升。羅兆升跟著那兩人走到桃葉渡口,只見一條畫舫裝飾得分外明豔,艙裡傳出悅耳的琵琶聲和動聽的女人歌喉。羅兆升想:絕代美人一定在這條船上。那叔侄倆踏著跳板,徑向船艙走去,羅兆升緊緊跟上。當羅兆升的腳剛一踏上跳板,走在前面的八叔便高聲喊道:“來啦!”
艙裡立即走出兩條大漢,應聲道:“來啦!”
羅兆升一進艙,畫舫便飛也似的向下遊劃去。他正在驚疑時,艙口邊那兩條大漢走過來,一個人向他嘴裡猛塞一條汗巾,另一個拿出一塊黑布,將他的雙眼蒙上。羅兆升眼一黑,還沒有明白過來,雙手雙腳便被牢牢地捆住了。
自鳴鐘已指到子正,丈夫還不見回來,三姑娘紀琛坐立不安了。招呼她的老媽子安慰道:“不要緊的,姑爺說不定今夜酒醉了,在朋友家歇息,明天一早就會回來的。”
紀琛坐在床上,一直等到天明,又等了一上午,還是不見丈夫的面,止不住眼淚雙流,告訴了母親。歐陽夫人勸道:“你在坐月子,千萬哭不得,我打發人到他平日常去的朋友家問問。”
羅兆升來江寧不久,朋友少,平素也只有幾家湖南同鄉可走走。到了吃晚飯時,各處都打聽遍了,全不見姑爺的影子。這下歐陽夫人也著急了,晚上將此事告訴丈夫。曾國藩聽了很生氣,說:“都是魏姨太嬌慣壞的,十八九歲做父親的人了,還這樣不懂事,外出冶遊兩天兩夜不歸家。紀澤、紀鴻幸而不像他這樣,若是這個樣子,我早打斷他們的腿了。明上午再多派幾個人到城外幾個朋友家去問問,待回來後,我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又找了整整一天,羅兆升仍杳無音訊。不但紀琛哭得淚人兒似的,歐陽夫人也哭腫了眼睛,紀純、紀芬都垂淚。總督衙門後院人心不安,都在悄悄議論姑爺。有的說,怕是迷上了哪個青樓女子,不想回家了;有的說,怕是掉到河裡塘裡淹死了。
“夫子,你叫人寫幾百張尋人帖子,四處張貼,興許有作用。”萬般無奈後,歐陽夫人終於向丈夫提出了這個建議。
曾國藩瞪起眼睛呵斥:“真是婦人之見,哪裡有總督貼告示尋姑爺的,你是怕百姓沒有談笑的話柄啊!”
“那怎麼辦呢?你看三妹子哭得那個樣。她是個坐月子的人,身子虛弱,得了病,害她一世!這兩天,伢兒都沒有奶了。”歐陽夫人心疼女兒外孫,說著說著,竟放聲大哭起來。
“莫哭了,莫哭了!”曾國藩煩躁起來,“你去勸勸紀琛,快不要哭了,哭有什麼用!我再多派些人四處去找就行了。”
第二天,曾國藩加派了幾個戈什哈,到城內城外到處打探訊息;同時悄悄地通知江寧縣和上元縣,凡遇到有被人謀害、跌死、淹死之類的無名屍身時,即速報告總督衙門。
就這樣哭哭啼啼、折騰不安地度過了四天。第五天一清早,打掃院子的僕人在石凳上拾到一張無頭帖子。僕人不識字,把它交給了巡捕。巡捕一看,嚇得臉都白了,忙呈遞給總督。曾國藩接過看時,那帖子上寫著這樣幾句話:“裕老爺為官清廉,無辜被鎖,神人共憤。羅兆升現已被抓獲。放裕老爺回海州,官復原職,則放羅兆升。三日不答覆,撕票!有話傳遞,寫在紙上,放到水西門外黑松林口歪脖子松樹杈上。”
曾國藩氣得臉色鐵青,狠狠地罵道:“無恥!”對巡捕說,“這個無頭帖子不準對任何人說起,誰撿到的?”
“掃院子的吳結巴。”
“你去告訴他,若把此事告訴第二人,我割了他的舌頭!”
巡捕走後,曾國藩獨自坐在簽押房裡,陷入緊張的思索中。原來,羅兆升是被裕祺家買通的人綁票綁走了,這使得曾國藩十分惱火。他先是痛恨裕家的卑汙可恥,竟然到了如此惡劣的地步。這哪裡是朝廷的命官家所能幹出的事,分明是綠林響馬的勾當!曾國藩性格中剛烈倔強的一面被激怒了:你裕祺這樣做,我偏要跟你幹一場。不怕你有僧格林沁作後臺,你總是我手下的屬員。當初鮑起豹、陳啟邁那樣不可一世,都參下去了,你一個小小的鹽運判算得了什麼!接著他又恨羅兆升不爭氣,假若規規矩矩在督署讀書,與士人們談詩論文,何來被綁架之事?繼則後悔不該叫他們夫婦來江寧,真正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曾國藩平生最恨江湖習氣。他想來想去,決定對這些人不能手軟,只有以硬對硬,才能鎮服他們。他拿出紙來,憤怒地寫著:
放了羅兆升,本督對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