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批上!”第二批三百敢死隊員個個心怯,面面相覷不敢貿然向前。劉連捷提著大刀跳出,手起刀落,旁邊一根木樁劈成兩截,打雷似的吼道:“都給我向前衝,有後退不前的,就是這根木樁!”敢死隊被鎮住了,只得提心吊膽地推起籬笆向前走。老遠地,炮就打起來。地堡城裡又射出幾發開花炮彈,有兩個籬笆牆被炸爛,劉連捷督促後面三個繼續上。三個籬笆牆慢慢向前推著。奇怪!籬笆上只傳來“撲撲”的響聲,再也聽不到開花炮彈的炸裂聲了。
“九帥,長毛的開花炮彈打完了!”趙烈文對著曾國荃大叫。曾國荃拿起掛在脖子上的千里鏡,一聲不響地望著前方。三個籬笆牆明顯地加快了速度。離堡壘只有二百丈了,炮眼裡仍然不見開花炮彈打出,連炮子也稀少了。“第三批上!”曾國荃揮舞著指揮刀命令。朱洪章應聲衝出,一邊喊“上”,一邊脫掉早已汗溼透了的上衣和長褲,光著赤膊,穿著短褲衩,敢死隊紛紛仿效,人人光身上前,八個籬笆牆一齊前進。他們在重賞驅使下,欺侮太平軍沒有開花炮彈了,仗著西洋大炮的威力,毫無忌憚地向地堡城推進。另外一些湘軍則對著太平門城樓發炮,將城牆上的火力壓住。
“沐王,還有五個開花炮,放了吧!”堡裡計程車兵請示何震川。
“讓他們再上前些吧!”何震川望著山下步步逼近的活牆,冷靜地指示。這時,沒有籬笆作盾牌的成千上萬湘軍勇丁,在營官的驅趕下,蜂擁蟻附般地向山麓奔來。
“放!”何震川下令。一個開花炮打出去,眼看它鑽進了籬笆牆,卻沒有一點聲響。“糟了,是個啞炮!”原來,這剩下的五個炮彈是最底層的一排,直接與地面接觸。這時正是六月初。六月的金陵本是一個大火爐,這地堡城裡填滿了三百多個兵士,更是擠得密不透風,酷熱難熬,汗水猶如雨水般地流下,地堡城裡的泥地變成了泥漿。這五發炮彈壓在泥漿深處,給汗水浸泡著,引信已完全失效。另一發炮打出去,又不響。太平軍恐慌起來。“打炮子!”何震川冷冷地下令。再強烈密集的炮子也擋不住湘軍前進了。一發開花炮彈打在地堡城上,炸開了一個天窗,又一發打進來,十幾個戰士倒在血泊中。何震川親自點火,吼道:“弟兄們,今天我們一起上天堂去見天王吧!”一發又一發的安慶造、西洋造開花炮彈接二連三地打了進來,何震川倒下了,三百多名太平軍將士倒下了,地堡城從龍脖子上消失了。
地堡城丟掉後,天京城外再沒有堡壘了。天天驕陽似火,晴空萬里,在城內三萬軍民看來,卻是陰霾滿天,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天京的陷落就在這幾天了。城內這些人都是天國最忠誠的子民,沒有人想到要外出逃生,一切都豁出去了,天地萬物,包括日月星辰都不復存在,存在的只是自身和城外的清妖。他們也沒有保衛天京的概念了,活著的目的就是多殺幾個清妖,死了就拉倒。早些天,還有些母親把幼小的孩子送去城外,她們不忍心看著孩子和自己同歸於盡。後來,女人們看到城外牆腳下橫排著一具具小孩的屍體,便連這點想法也打消了。全體軍民都投入了挖井。一旦井與地道相遇,就引燃火藥包往下丟,地道立即被轟掉。沒有火藥了,則倒汙水、糞便。就這樣,硬是把一個個地道堵住了,天京城奇蹟般地又屹立了半個月。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清晨,曾國荃帶著全體將官們來到太平門外,對大家說:“李軍門的信字營昨夜幹了一通宵,挖穿了三個地洞,幸而沒有被長毛髮現,即將點火爆炸。三個地道,至少有一處炸開城牆。誰願當先鋒,最先從缺口處衝進去?”
眾將官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不做聲。大家心裡都明白,城裡的太平軍已是孤注一擲了,城牆缺口一開,必然會拼死堵住,何況早就聽說他們沿城牆內側挖了一道又深又寬的壕溝,裡面插滿了竹籤、荊棘,最先衝進去的人,無異於作了填溝的磚石。曾國荃又問了一聲,還是沒有人回答。朱洪章忍不住了:“平日大家都說深受皇恩,今日正是報效的日子,為何都畏葸不前。依我看,乾脆按職務高低排先後名次。”
當時眾將官中,鮑超、蕭孚泗分別為實授浙江、福建提督,職務最高。鮑超為一個方面軍的統帥,自然不合適,且他不是吉字大營的,大家也沒有想要他當先鋒,他因而不做聲。蕭孚泗也不做聲。其次為記名提督、河南歸德鎮總兵李臣典。李臣典對朱洪章說:“你的建議很好,我的職務比你高,但信字營前日挖地道未成,四百精壯全部死在洞中,昨夜一千人通宵未睡。你的煥字營借給我,我當先鋒。”
朱洪章冷笑道:“我的煥字營借給你?你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