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紅兵都一絲不掛……”
二狗實在忍不住了,問了一句:“你倆去老山是裸奔去了,還是殺敵去了?”
“媽的,越南人把只要他們不走的地方全撒了雷,懸崖也不例外,穿著衣服說不定哪兒就掛到雷上。全裸,靠身體觸覺,安全多了。再說,當年在前線,咱們解放軍就沒幾個人穿衣服的,基本個個一絲不掛。穿著衣服不得面板病就爛蛋,誰穿衣服誰傻逼。團長來了我們都光著身子迎接。”
“啊?啊。繼續,繼續。”
“復員後我買了輛摩托車,成天在你們市裡開到一百多碼。全市的人都說我在玩兒命,一聽到這話我就樂。這也算玩命?那天夜裡,我和紅兵那才是真的玩兒命。那樣開的時候,我真的就想找回那天夜裡的感覺,那種瀕於生死之間的感覺,實在是美妙。”
沈公子又幹了眼前的那杯酒。
“但是那種感覺,人一生體驗一次,也就夠了。”沈公子繼續說。
“這一路九死一生,心理素質差點兒的人,手一哆嗦就會摔下去。就算摔不死,也會被地雷炸得粉身碎骨。那崖上,不僅僅有雷,還他媽的全是蛇。我倆爬的時候,那些蛇就在我倆身邊、身上滋溜溜竄。我不怕蛇,但紅兵直到今天還怕蛇,可那天他居然從我身上摘了三條蛇扔了下去。就算是蛇已經纏住了脖子,我倆也一點兒動靜沒出。兩個小時,我和紅兵終於爬了上去。”
“崖頂上面積不大。那天是大月亮地,地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越南人做夢也沒想到我們能從崖背面那麼陡峭的絕壁爬上來。月光下,我和紅兵看得清清楚楚,倆越南人背對著我們,一動不動地趴在狙擊位上,真的一動不動。越南人在和咱們開戰之前已經打了100年的仗,素養絕不在中國軍人之下,或許比中國軍人還能隱忍。當時大約距離50多米,我和紅兵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倆越南人究竟是睡著了還是醒著呢。他們知道咱們中國軍人肯定要搶屍體,就在那兒一動不動地趴著,確實牛逼。”
“這時,紅兵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後面。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告訴我,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是人最疲倦的時候。指了指後面,意思是聽班長的話,別開槍驚動了敵軍,否則咱們一個也跑不了。我向紅兵示意,問該怎麼辦,紅兵給我打手勢,告訴我爬過去,扭斷那倆越南人的脖子。其實扭斷脖子這招,教官教了我們無數次,但是我們當時從沒真的扭斷過誰的脖子。”
沈公子的酒有點兒上頭,嗓音大了點兒,清脆的北京話吸引了鄰桌多人的注意。
“我和紅兵開始爬,悄無聲息地在滿是石頭稜子的崖頂草叢裡爬,我們倆早就成了血人。這50米,我倆又爬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簡直是一厘米一厘米地爬,絕對沒發出任何聲響。這種折磨,又有幾個人可以忍受?爬到離那倆越南人快5米的地方時,我和紅兵同時發現,他們都他媽的醒著呢!5米!多近的距離!”
“我和紅兵在距離他倆5米的地方,停了足足半小時,幾乎完全不敢呼吸。草裡的各種蟲子和蛇在我倆的身上不斷爬過,奇癢難忍,但我們只能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我忍不住了——看樣子紅兵還忍得住——給紅兵遞了個眼色:幹吧!紅兵點頭。”
沈公子說得激動了,嗓音更大了。
“我和紅兵一躍而起,一步躍出三米,然後撲到越南人身上。我早就看準了,左手抓住越南人的下頜,右手按住越南人的頭頂,用力一扭……”
沈公子在說的時候按捺不住激動心情,兩隻手活動起來,就像是當年的同一個動作。
沈公子那表情、那手勢沒嚇到鄰桌的中國人,因為中國人聽得懂他在講故事,倒是把旁邊的一桌外國人嚇了一大跳。那些外國人神色惶恐地看著這個退伍多年的中國軍人。看沈公子的表情和手勢,就看得出他在表演徒手殺人的動作,這些老外怎麼知道他要殺誰。
沈公子最不怕有聽眾了,而且最喜歡有聽眾了。
“我奮力一扭,沒扭斷……”
二狗聽見鄰桌發出一陣小聲的鬨笑,趕緊又給沈公子倒了一杯酒。
“這時,紅兵倒是真的扭斷了另一個越南人的脖子。而我抓住的那個越南人的左手和右手都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力氣和他差不多大,根本就沒法扭。眼見這個越南人就要叫出聲,此時紅兵放開手中那個被他扭斷了脖子的越南人,抄起越南人的步槍,一槍托就砸在了我扭住的那個越南人的咽喉處,那越南人當場斃命!”
沈公子的評書配上肢體語言的烘托,那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