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忍受不住,猛衝過去便跳下湖去!
“嘻,這個党項蠻鬼好象也不識水性哪!”
“他奶奶的,自己跑進去送死!真是糨糊腦子嗎?”
“沒錯兒!準是嚇蒙了頭了!”
士兵們不知道這個後來的人就是西夏王拓拔仁孝,看著他衝進水裡,不但沒有救上那小兵,反而自己也嗆了好幾口水,慌張地在水裡撲騰,看得個個開心,都笑罵起來。
還是那領兵將領反應快,知道軍機如火,轉瞬即逝,哪裡禁得耽擱!忙吆喝住看好戲的眾士兵,叫道:“好了,快走!”
士兵聞言都趕緊準備下山,獨天祚帝仍面向山下涸湖,一動不動。
“皇上,快走呀!”
見天祚帝凝身不動,其他士兵也不便動身,可真教領兵將領急如星火。
天祚帝卻仍不動,只說:“你們先走吧。”眼光卻只是望著下面涸湖慘景目不轉睛。
只有趙蘇知道他在看什麼。
就在此時,下面涸湖裡拓拔仁孝連嗆了好幾口水,似乎不支,眼看就要沈下湖去,仍在拼命掙扎。
天祚帝身形一動──“天祚叔叔!”
趙蘇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要去!”
去救他,重德萬無一失的突圍計劃將毀於一旦,兩軍將無會合之時,遼國將再無興復之望,你自己將再無容身之地!
不要去。
趙蘇用眼睛懇求著天祚帝。這些話不能明說,可是他知道天祚帝一定能明白。
你自己的處境,沒有人能比你自己更清楚。
天祚帝一言不發,伸手要拉開趙蘇抓住自己的手。
趙蘇還是不放手。他的態度很堅決。
幾天前,遼國士兵們從一名西夏探子口中拷問出了──金人曾於不久前遣使貽書西夏王,令執送天祚帝,當割地相贈。而西夏王答應了這個條件,且遙奉誓表,願以從前事遼禮事金。金國已如約贈地,令粘沒喝割下寨以北,陰山以南,及乙室邪喇部,吐碌、礫西地與夏。
趙蘇怎麼能讓天祚帝去自投羅網。
兩人僵持了一秒鍾左右,趙蘇頹然放手!
因為──是那樣深重的寂寞,從天祚帝的眼睛裡流露出來。
天祚帝急奔下面涸湖而去。
士兵們莫名其妙,領兵將領更是目瞪口呆,半天才反應過來,忙大叫一聲:“皇上,您去哪裡?!”
天祚帝沒有回頭。
望著天祚帝往涸湖方向漸奔漸近的背影,趙蘇心裡突然窒息得厲害。
心裡面好茫然,好疼痛,好心酸──為天祚帝,為自己,為重德,為這世界上所有愛得說不出口,付出卻得不到回應的人的悲哀。
愛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嗎?
悽愴滿懷。
宣和六年臘月,西夏捕獲遼天祚帝,執送金國,由金將婁室押回大金國京城會寧。遼亡。
次年八月,金主完顏吳乞買降封遼天祚帝為海濱王,把他軟禁起來。
宣和七年春。西夏國興慶府。
西夏皇宮。
“公子,請多少吃一點東西吧!”
進來收拾碗筷的老嬤嬤,看著桌上滿滿菜餚又是動也沒動的樣子,不由嘆了一口氣。看向窗邊坐著的青年,彷彿完全沒有聽到她的唸叨,只是神色茫然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又是一年春。窗外的班駁綠影,又帶來了陽光的氣息。
那麼多的往事,好象都發生在春天。
這裡是四年前天祚帝曾經居住過的地方。那一年,趙蘇就是在這裡第一次見到天祚帝。那時,他臉上總是帶著讓人如沐春風般的溫柔微笑。
連窗外的景緻都沒有變化──依舊是青石子漫成的甬道,從兩邊湧出千百竿翠竹。
為什麼,見到這麼熟悉的景物,緩緩從心中漫出的,卻只有無法排遣的悲哀?
見這名身帶異香的漢族青年對自己的問話毫無反應,老嬤嬤嘆一口氣,收拾起飯菜,搖搖頭走了。
沈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門外傳來問話聲:“怎麼,又吃這麼一點?”
“大王,什麼這麼一點,這位公子,壓根兒就是動都沒動一下飯菜呀!虧大王您還專門叫人給他弄來的米飯南菜,他連碰都不碰一下!──嘿,這年輕人不是想成仙吧?怪不得,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就不象凡人──”
“好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