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開始繼續若無其事地爬樓梯,在看到自己毫無反應後,還轉頭驚訝地說道:“怎麼了,陸先生?一直站在狹窄的階梯上可是很危險的哦。”
就像扯線娃娃一樣,他低著頭,跟在對方的身後繼續走起來了。然而在兩人慢騰騰地走到走廊的時候,袁樂軒的姐姐突然再次開口了。
“聽那孩子說呢,大概兩個星期之前吧,在她和樂軒吃午飯的時候,樂軒突然收到了一封郵件。樂軒的表情當場變了,甚至也沒有把吃了沒多少口的午飯吃完,就那樣過分地丟下她走了。而且那之後的好幾天,樂軒都沒再搭理過她哦。”
郵件?是那封得到了一句冷淡回覆的郵件嗎?他發的那封郵件叫那傢伙心神動搖了?還以為……還以為自己根本就不再被放在心上了……
一種夾雜著感動的悽楚如墨水一樣,漸漸在心中滲透開來,直至自己也從未觸碰過的靈魂深處。
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下腳步來了,轉過身來,筆直地看向他。深邃的眼睛裡甚至靜靜燃燒著怒火。
“能問一句嗎?兩個大男人就算多麼深愛對方也沒有用。你們誰能娶誰嗎?或者誰能嫁給誰嗎?”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譴責自己的存在。心中的陰霾越級越厚。
“我並沒……”
“陸先生!”
女人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顯得越發咄咄逼人了。
“樂軒只是一時迷茫而已。他不可能真的喜歡上男人的。而且,樂軒是家裡的獨子。希望你能顧忌一下自己到底深處怎樣一個社會之中。是了,聽說同性戀是透過領養的方式結婚的。哈哈,真奇怪。多奇怪啊。領養的話,你們不就成了法律上的父子了?陸先生。”
尖利的女聲如同閃著白光的利刃,一下下地鋸磨著他的鼓膜。
“難道你能和自己的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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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和自己的兒子□嗎?”
尖銳得猶如利爪在玻璃窗上不斷抓劃的聲音在腦中不斷不斷迴響著,不斷迴響著,像惡毒的咒語一樣……
門啪的一聲在身後關上,而陸靳也渾身脫力地挨著門蹲坐在地。腦子彷彿變成了漿糊,一團混亂。然而在那理不清,剪不掉的思緒之中,那句飽含著輕蔑之情的話語陰魂不散地迴盪其中。而且……
“那傢伙現在有女朋友啊。”
他苦笑著無聲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心好痛,彷彿被人用鐵鉤挖去了一大塊似的。好奇怪呢。想到自己真的要和那傢伙分開,想到那個曾經固執地緊抱著自己,在自己耳邊親暱地說著一些噁心的甜言蜜語的人即將被其他女人奪走,他就感到很不甘心,不甘心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如果在被囚禁的期間,他就答應和那傢伙交往的話就好了。或者在中學的時候,他就和那個脆弱的少年在一起就好了。明明那時候袁樂軒那麼希望得到撫慰,得到救贖的說,他卻殘忍地把那瘦弱無力的手甩開。
為什麼……為什麼當時那傢伙會選擇了他呢?選擇了他這麼一個自私自利,一直生活在自己狹窄空間裡的人呢?本來希望得到溫暖,卻迎來了比現在身處的寒冬更要酷寒的冰冷。然而,那傢伙仍然沒有就此退讓,而是像著魔了似的,死死纏著他不放,就像溺水者絕望地緊抱著明明已經腐朽不堪的浮木。
手指像脫離了大腦的控制,自顧自地按起按鍵來了。
“喂,陸靳,什麼事啊?”
好友的聲音夾雜著影印機運作的嘈雜聲傳進耳中。他頓時覺得心中一陣奇妙的電流劃過指尖,使他幾乎沒能抓住手機。
“我……很痛苦。”
當把心中積壓已久的陰暗情緒化為言語的瞬間,眼淚決堤般地潸潸而下,模糊了他的視線。
“咦?怎、怎麼了?陸靳,你在哭嗎?”
太丟臉了。必須停止哭泣……不過這又有什麼意義呢?又有什麼必要呢?
他丟了工作,在這個匆匆忙忙的社會中失去了立足之位。胃部傳來的火灼般的劇痛在在苦訴他把自己的身體搞垮到怎樣離譜的程度。而他的心……他的心早已千瘡百孔,不過是一塊失去了溫度的死肉。
如此一無所有的他到底還有什麼需要守著的呢?
想到這裡,他乾脆痛哭出聲了。這下子,電話那頭的朋友顯得更加慌張了,不斷問他怎麼了,並用至今聽過的最溫柔的口吻安撫他不要哭泣。
“那個,是工作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