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中。沒有陽光。清冷的石桌上,茶的熱氣已經淡淡散去。如歌的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拂弄,她的目光悠長,好象在想些什麼,唇邊有清茶一般淡遠的笑意。忽然,她咳嗽起來。肩膀咳得微微發抖,素白的衣裳裹著她單薄的身子,她咳得似乎連肺都要嗆出來。蝶衣急得眼淚打旋,她衝過去用厚厚的斗篷包住如歌,連聲急道:&ldo;小姐,我們回去了好不好?這裡太冷了,你會受不住的!&rdo;如歌咳著拍拍她的手,微笑道:&ldo;總在屋裡很悶。&rdo;&ldo;可是……&rdo;蝶衣心痛如割。她知道,這個竹林是莊主生前最喜歡的地方,小姐經常同莊主在這裡品茶談笑。如歌用力忍住咳嗽,道:&ldo;蝶衣姐姐,你們先回去好嗎?我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rdo;蝶衣驚慌地搖搖頭:&ldo;不可以!&rdo;薰衣走上來,扯扯蝶衣的袖子,溫婉道:&ldo;我們走吧。心裡的傷痛如果不宣洩出來,一直積壓著,恐怕對身子更不好。&rdo;小姐這一場風寒,已經持續了十幾天,她的咳嗽日益加重,面色越發蒼白。幾聲輕咳逸出來,如歌感激地笑:&ldo;謝謝薰衣姐姐。&rdo;蝶衣別過頭。她不能看小姐笑。不知為什麼,小姐每每微笑,她就覺得自己的心底在流血。薰衣輕輕將蝶衣拉走了。竹林中只剩下如歌。冬日的竹林。竹葉稀疏了很多。竹子卻依然青翠,如往日一般青翠。風穿過竹林&ldo;沙沙&rdo;地響。…………那一日…………她向爹望去,然而沒有看到爹的表情。…………烈明鏡已經轉過了身子,滿頭濃密的白髮,被夕陽映成暈紅的色澤,他的影子也是暈紅的,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那一次。竟然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爹。如歌閉上眼睛,冰冷的茶盞緊握在她冰冷的手心,素白的斗篷襯得她恍若冰天雪地裡沒有一絲暖氣的雪雕。如果她知道那將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爹。如果她知道那將是她最後一次可以向爹撒嬌。如果她知道。為什麼,一切這樣突然……她將頭埋在胳膊裡,趴在冰冷的石桌上,她瑟縮著,整個人彷彿瑟縮成小小的一團。如果,她變成一個孩子。爹會不會笑著走出來,告訴她,那只是一個玩笑。竹林中有響動!她騰地跳起來,膝蓋撞到了旁邊的石凳,她顧不得尖銳的疼痛,大驚地回過頭,眼睛剎時明亮得可怕,象有千萬只火把在燃燒!爹!帶著哭聲的呼喊卡在喉嚨裡……如歌的身子一寸一寸冷掉。素白的斗篷滑落在地上。那是戰楓。深藍的布衣,幽暗的寶石,在颯颯的竹風中,他濃黑的捲髮閃著幽藍的光澤。他望著如歌,離她有七八步的距離,眼中有一種隱隱閃動的感情,卻看不大清楚。見到如歌忽然轉過身來,目光灼熱地望著他,然後光芒熄滅……他的雙手驟然握緊。如歌掩住嘴唇,輕輕咳嗽:&ldo;你來了。&rdo;戰楓道:&ldo;是。&rdo;&ldo;有什麼事情嗎?&rdo;&ldo;已經得到了證實,江南霹靂門共製出九枚&lso;麒麟火雷&rso;,師父密室外被引爆的正是其中六枚。&rdo;&ldo;怎樣證實的?&rdo;&ldo;霹靂門專管制作火器的風長老承認了。&rdo;&ldo;風白局?&rdo;&ldo;是。&rdo;如歌又是一陣咳嗽。&ldo;風白局不是在兩個月前已被逐出霹靂門了嗎?&rdo;一個被驅逐的長老,他的話有多少可信度?戰楓凝注如歌,她咳出兩頰病態的暈紅。&ldo;是。&rdo;如歌待咳嗽輕些,抬起頭來,望住他:&ldo;爹的死,確實是霹靂門所為嗎?&rdo;為什麼她總是覺得有股莫名的古怪,似乎一切並不象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戰楓的瞳孔漸漸縮緊。&ldo;你在懷疑我。&rdo;他的聲音冰冷如刀。風,穿過竹林,竹葉颯颯而響。如歌坐回石桌,倒一杯茶。茶盞冰涼。茶冰涼。她仰首正要飲下。戰楓握住了她。他的手也是冰冷的,覆在她的手上,輕輕讓她打了個寒顫。&ldo;你病了。&rdo;他的聲音彷彿是僵硬的,&ldo;茶冷傷身。&rdo;她和他許久未曾離得這樣近。他的手心握著她的手背。她怔怔望他一眼,將茶盞放回石桌,然後微笑道:&ldo;不妨事的。多謝你關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