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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 倒數第十七天:如果鏡子會說話花瓣平整地鋪在宣紙上,放進微波爐裡高溫烘乾兩分鐘,就成了永不凋謝的玫瑰標本。玫瑰花的幽芳瀰漫了整間繡房,燭光映照在鏡子裡,便有了雙倍的玫瑰花兒。水盆裡的乾花是香魂未遠,鏡子裡的花影卻次第開放。無顏和二郎緊張地守候著鏡子,不知道這些玫瑰花的靈性夠不夠喚醒鏡子的靈性,更不知道倘若鏡子會說話,又會告訴自己一些什麼。這張古檀木茶几和這隻巨大的鬥彩青花瓷盆是鍾家的古董收藏,經過歲月的古董是有靈性的;這些嬌豔的香薰蠟燭都含著玫瑰精油,玫瑰也是有靈性的;留聲機裡流出白光“等著你回來”的妖冶歌聲,那是韓翠羽從前最喜歡的藝人,最喜歡的歌曲——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只等鏡子開花。燭光搖曳,花影飄浮,曲聲裡,鏡中彷彿有人在旋轉歌舞,依稀可見,她有一頭濃密美好的烏髮。曾經,在北京的酒店裡,她嬌嗔著,要他替她妝面,他唱慣了武松,只當自己是英雄,本不願侍候女人這些花粉遊戲,然而禁不住她再三軟語央求,只得答應了她,替她開臉、上妝、戴花翠。梳子、釵、金步搖、綹子、冠……她的一頭長髮在他的手下如此服貼,她在他的身邊化成了水。鏡中的女人如水,音樂也如水——水樣的長髮、水樣的腰肢、水樣的身段、水樣的柔情,袖管裡伸出兩隻柔荑酥手,嬌若蘭花,柔若無骨,對他輕輕地招。“小翠!”二郎情不自禁,喃喃呼喚:“小翠!應我!應我啊!”鏡中的美女似乎禁不起那多情的呼喚,慢慢地、慢慢地回過頭來,彷彿一朵花在靜靜開放。她的眉眼有著說不出的媚,卻不是輕佻,而是哀傷。她臉上有那麼一種天生的哀豔的美,是月夜的曇花——開得越盛,離死亡也就越近。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她的肌膚嬌嫩得吹彈得破,她的眉梢眼角永恆地在嘆息,彷彿說:“生命虛弱如蛛絲。”無顏緊張地抱緊自己的雙手在胸前,這鏡中的盛妝美人兒,真的是自己的外婆韓翠羽麼?從小就聽鍾家的老僕人們雪泥鴻爪地傳說,少奶奶是突然失蹤的,老爺很難過,只跟家人說少奶奶是病亡,他自己則幾天幾夜不眠不食,運來石膏,用雕刻刀一筆一畫,親手塑了一尊亡妻的雕像,佇立在鍾家花園的水池裡,陪伴著自己,守候著鍾家。他說:“小翠沒有走,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如果鏡子不說話,人們將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不會有人知道,在六十多年前的某個夜裡,這間房中究竟發生過什麼,如果鏡子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