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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一個明紅顏,還給一轉身弄丟了。南苑狩獵的日子裡,吳應熊沒有一刻不想著明紅顏。尤其她在大雪中突然出現的那一瞬,已經成為他記憶中最美的定格。她絕美的笑容,黑亮的眸子,她身上的紅斗篷,手中的油紙傘,映著漫天飛雪,便如一剪寒梅,隱隱飄香。只要他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她,嗅到她,沁入肺腑。那天在雪中,他們沿著城牆根兒走了好遠的路,說了半宿的話,好像把什麼都談完了,又好像什麼都沒來得及說。他甚至沒有告訴她自己的真實姓名。他說不出口。她那麼正義凜然、懷念故國,他能夠告訴她自己就是叛徒吳三桂的兒子嗎?於是,當她問他的名字時,他含糊地說自己姓應,單名一個雄字,客居於此,跟一個親戚學做生意。因為自己的謹慎,使他也羞於向她詢問得更多。他只知道她叫明紅顏,在茶館做管賬,除此便一無所知。分手後,他真是覺得悔恨,覺得自己太不瞭解她了,想她想得越深,就越覺得對她所知有限,覺得這思念的空洞和浮淺。相思與愛慕總是雙胞孿生的,心裡面一旦住進了某個人,思念就會同時進駐他的心裡,即使面對面看著也還會覺得不安,生怕她在下一刻忽然消失,更何況見不著的時候呢?認識明紅顏,讓他同時瞭解了兩個古老的成語:一個是"一見鍾情",第二個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從南苑回來,吳應熊第一件事就是奔去了茶館,然而茶館掌櫃告訴他:明紅顏並不是自己的女兒或親戚,只是親戚介紹來管賬的,前不久已經辭了工,說要出趟遠門,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也許,永遠都不再回來。無邊的失望和憂慮讓少年吳應熊的心裡充滿了陌生的情緒:相思、渴望、恐懼、嚮往、患得患失。永遠再也見不到明紅顏的恐慌充溢在他的心中,讓他焦慮得要發狂了,每天一有時間就在大街小巷裡穿梭、尋找,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做是徒勞的。茶館老闆說過,明紅顏出了遠門,她根本不在北京城裡,就算自己能夠把偌大京城掘地三尺,也還是找不見她的。可是,就這樣呆呆地守在這裡等著奇蹟出現嗎?如果她永遠都不再回來那又該怎麼辦?就是這過度的思慮使得吳應熊失去了以往的鎮定,而在順治面前暴『露』了心事。他一反常態,就像一個普通的情竇初開的饒舌少年那樣,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兒地傾倒出來。那都是心窩子裡掏出來的最真誠最私密的話啊。少年所傾慕的第一個少女是他心中的寶藏,絕對不會輕易讓人看見的,如果他肯開啟心扉來使人照見,也就是把這個人當成了心腹知己——至少是在傾訴的那一刻把對方當成了知己;同樣的,當一個少年第一次聽到他的同齡人心底最深沉的秘密的時候,也會因為知道了這秘密而莫名激動,並在瞬間與對方親熱起來,以為自己走進了對方的心深處,有責任有義務幫他保守這秘密、並且投桃報李地奉獻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