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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老管家的轉述,他已經知道建寧取走了鑲寶小弓的事,也就是說,格格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也已經想起了當年暢音閣樓下的惡作劇,而且決定將這個遊戲一直玩下去。騙他『射』烏鴉犯下殺頭大罪,洞房之夜的毀滅之舉,大鬧額駙府,下令砍梅花,賜食菊花餅,直到今天的好戲開場……這漫無邊際的折磨,她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才會盡興呢?這樣的一位格格,竟成了自己的結髮妻子,與自己共偕百年,糾纏至死——不,他已經死了,只要面對這位格格妻子,他的心就是死的,靈魂是沉睡的,就只有一具千瘡百孔傷痕累累的軀殼供她役使、折磨、凌辱,直至徹底摧毀,就像她摧毀洞房一樣。建寧留意到了吳應熊隱忍不耐如坐針氈的神情,不由再次問:"你好像不喜歡,你不覺得他們唱得好嗎?"這話落在吳應熊耳中,自然又是諷刺,再也忍不住,回道:"稟格格,應熊身體不適,若無別事,恕我告退回房了。"說著也不等格格恩准,便站起身來。建寧又委屈又失望,這麼好的戲,怎麼他也不喜歡呢?她悵惘地吩咐綠腰,"送額駙回房,好好服侍。"綠腰立即乖巧地上前攙扶。吳應熊施禮告退,轉身之際,卻聽到建寧充滿寂寞的聲音:"要是皇帝哥哥能來看我就好了,最好再帶上遠山和平湖。"他心裡一驚,情不自禁抓緊了綠腰的手。綠腰從此成了吳應熊的心腹。她不明白額駙為什麼會拜託她如此奇怪的一件事情:送信給佟貴人,且一定不可以讓任何人尤其是建寧知道。然而吳應熊託付她的時候,神情如此鄭重莊嚴,彷彿在交託自己的『性』命一樣,這使得她不由得也產生了一種莊嚴感,鄭重了顏『色』應承:"額駙放心。額駙交付的事,綠腰拼了『性』命也要做到。"吳應熊請綠腰轉交的,自然便是那封李定國將軍給佟佳平湖的信。他也很奇怪叱吒風雲的李將軍為什麼會送信給一位皇宮裡的女人,但是那從此成為最便捷的一條訊息通道,而吳應熊則與綠腰聯手成為了宮裡宮外的送信使。每當柳州有信來,透過明紅顏之手轉交吳應熊時,吳應熊就又交與綠腰,讓她在隨建寧進宮時悄悄遞給平湖。這期間,南方戰局一日三變,李定國的軍隊日益強大,連戰告捷,而遠駐在安隆的永曆帝對其頗有倚重之意,且於這年底親自考選官員,整肅朝綱,南明王朝大有捲土重來之勢。吳應熊情不自禁地猜測這一切與那些信件會否存在著某種聯絡。然而除了李定國與平湖,沒有人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連紅顏也不知道;而除了吳應熊與綠腰,也沒有人知道那些信到底是用什麼方式傳遞的,連明紅顏也不知道。這使得吳應熊與綠腰在這傳遞中建立了一種越來越密切的關係,把他們的命運緊緊連繫在一起,並瞞著建寧與闔府的人日益增長。日子過得如履薄冰而又顯山『露』水。順治十一年,建福花園的桃花再次開放的時候,平湖肚子裡的胎兒已經確診是龍子,而建寧進宮的次數也更加頻繁了。當年長平公主講的那些故事全都重新想起來了,什麼魏忠賢請巫醫進宮為張皇后"捻背"暗傷胎兒,客氏以進糕點為名毒死範慧妃的兒子令她失寵……建寧想起這些就覺得寒心。尤其阿笛告訴她,太醫已經不止一次在平湖的茶飯裡發現藏紅花,這使得整個雨花閣疑雲密佈,如臨大敵,建寧就更加放心不下了。她已經知道,藏紅花是一種能令人落胎的『藥』,而且像這樣的『藥』還有很多,有些『藥』『色』重氣味濃的還易防範,可有些無『色』無嗅的就很難分辨,還有一些,像是麝香,攙在食物裡能令人食慾大增,卻也能令人落胎,簡直防不勝防。建寧為此十分擔心,甚至向順治請求讓平湖搬到額駙府裡休養,直到臨盆。這請求當然不獲允准,還被宮裡的人取笑說:"十四格格已經嫁了人,還這麼胡說八道的。哪有妃子出宮休養的道理呢?"平湖也說,請格格不要再為我的事擔憂吧,我會小心自己的,也會小心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他是我的全部希望。這也許是一句很平常的話,宮裡的哪個女人不是希望母憑子貴、一朝飛昇呢。然而建寧總覺得,當平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氣氛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嚴重,更盛大,彷彿一言九鼎,指點江山。她悄悄地在心裡對平湖承應:我會盡力保護你和你的孩子的安全的,仙姑囑託過我,我一定要為她、為你做到。建寧來雨花閣探訪平湖時,偶爾會遇到寧妃和遠山小主,倒是慧敏自從杏仁『露』事件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面。儘管阿笛、阿瑟誰都沒有說出去,連素瑪向皇太后稟報佟貴人近況時也沒提起過,可是敏感的宮牆還是知悉了這個秘密,並且藉著風勢將它傳得盡人皆知。於是人們再次提起了皇長子牛鈕的夭折,並將兩件事含糊地說在一起,雖然沒有人說破杏仁『露』就是導致平湖痙摩的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