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姐姐直嘆氣。葛麗菲沒有辦法照顧舒方球,好轉之後,她被請出重病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哭。她姐姐告訴柳希言,葛麗菲三天前發現驗孕棒弱陽性,告訴舒方球,要他帶自己去醫院查查,但後者卻說不必那麼著急吧,週末特別忙,不想她來醫院被那些傳染病的小孩大人傳染了,讓她等過兩三天再複查一次。因此葛麗菲覺得不受重視,和他大吵一架,手機也關機不接,誰能想到出了這種事。那一天舒方球的體溫下降了一些,但血液系統開始變得一踏糊塗,血小板再次進行性下降,凝血指標也越來越差。輸注大量血製品後,血小板依然進行性下降,最後一次複查已經降到了710e9/l。柳希言連續工作36小時後被葉文軒強迫休息。柳希言在值班房1小時後出來自稱睡不著,可以繼續工作,結局是領導讓護士獎勵了他一支安定。一支安定並沒有讓柳希言死睡過去,他在半夢半醒中又覺得有東西跟在自己身後,但並沒有令人討厭的感覺,反而讓人安心。你應該在那兒的。你是誰?一隻小鼠。這一次柳希言認出這東西的品種了。和實驗室的小鼠一樣大小,五六厘米長,但是灰色的。你是偷吃糧食的壞東西。柳希言伸手去抓那隻小鼠,卻發現自己的手是爪子。那隻小鼠笑了,豆豆一樣的眼睛眨了一下。原來我也是這種東西。柳希言把他的夥伴叫小灰,讓小灰叫他小白。小灰說:稱謂不實可能造成嚴重的自我認知錯誤,從而讓人陷入對名不副實而產生的焦慮感,帶來種種本可以避免的煩惱。還是賜你名"小黑"吧。 ……你的演講技能是拜那誰為師了嗎?等等,那誰是誰?小黑困惑於自己前一秒仍清明的記憶瞬間灰飛煙滅。小灰笑而不語。它們不在山野而是以溝渠為家,走街串巷冒著斧鉞加身之險辛勤勞作以獲取裹腹之食。一日躲過一花貓魔爪後二鼠分食一塊已發黴的糕點,小黑提議它們應當轉行做倉鼠或者田鼠,來提高利潤降低風險。小灰說:“我們生來就是溝鼠。”小黑豪情萬丈地說:“沒有人生來就是奴隸!我們可以為了生存改變屬性!”小灰同意了小黑的提議。它們歷盡千難萬險找到了一處倉庫,爪子還沒碰到存糧就被原住民大鼠一通好咬趕出了十萬八千里。於是它們轉戰山野,漫山遍野農林作物,柑橘柑橘柑橘,吃了三天三夜柑橘後小黑覺得自己很快就會高鉀血癥而亡。於是他只好問半句怨言都沒有的同伴:"請問你對我們的未來有什麼展望嗎?"小灰嚴肅地說:"七日內我們必死,我覺得展望沒什麼意義了。"小黑抬頭看看藍天白雲,秋日正好,臨晚風清霞明,滿眼其他生物都活得自在悠遊,這樣死了太不划算。"要不咱衣錦還鄉?"小黑捋捋鬍鬚,意氣風發。小灰笑道:"隨你,反正在做夢。"夢,夢是什麼?鼠的一生不太長,卻也比許久的夢還要久一些。小黑的結局是被關進了捕鼠籠,小灰坐在外邊也不走,也不急。小黑說:"這次真的沒活路了。兄弟,你怎麼不走?一會你也沒得活。"小灰又笑了:"你都死了,我有什麼好活?"小黑奇怪地看著小灰,這時有人來了,夾起小灰,它不掙扎,只是說:"忘記我沒關係,但要記得等我。"小灰被打死了,隨後小黑也被打死了。是了,他又忘記了。但每一次他在奈何橋徘徊,都要等到那個靈魂過來作伴。他不知那個靈魂是誰,也不知該對那個靈魂說什麼,只是沉默地一起過橋。在邁向六道輪迴的任何一道前,他都會對他說:"不用怕,我會一起去。記得等我。"我的命比別人重要嗎?對我而言,是。柳希言醒時整個臉都是涼的,只有眼睛熱辣辣的。他摸了摸臉頰,全都是水。可是他依然想不起做了什麼夢。他確信哪怕夢見今生摯愛離世,他都不可能這麼傷心。問題在於,他覺得他似乎沒有什麼今生摯愛。他冷靜地想假如自己的親人發生什麼,他的反應。父母?兄弟?未來的老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足夠冷漠——誰的存亡都不能影響他存活於世的決心。怪夢帶來的不適只有幾秒。柳希言的一覺過後已經是第三天的早上,舒方球的情況似乎在好轉。體溫和血壓已經可以被藥物所維持,傷口滲血的情況好轉,血小板不再降低,至少穩定在15x10e9/l左右,也不需要吸純氧了,呼吸機氧濃度可以下調一些。只是有一點開始不對勁:鎮靜中的舒方球每天會被喚醒一次以評估神志,一般是早上十點。第三天早晨他勉強地點頭表示知道,第四天早晨當柳希言停了鎮靜劑後卻叫不醒他了。瞳孔對光反射靈敏,脖子也軟,病理徵沒有,電解質基本正常,血氣也還可以。柳希言請示了葉文軒,葉文軒決定推舒方球和呼吸機下去,做個頭顱ct。頭顱ct沒有問題。上來看舒方球並且和其家人談了一番話的院長聽葉文軒彙報後,轉頭問柳希言:"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