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入黑,陳湘榆將桌面上的油燈點亮,一張臉卻隱在黑暗當中,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皇甫楠說:“我們自是不會去打擾老人家,但陳姑娘,我有一事想問,你將身邊的大丫鬟許配給陳府的管事時你已經想要離開陳府了嗎?”陳湘榆搖頭,“那是因為她已經到了嫁人的年齡。”展昭看向她:“你失蹤之後,你的兩個房中丫鬟也被家人接走了。”陳湘榆一愣,臉上的神情隨即變得複雜,她低下頭,語氣平靜:“她們原本就不是賣身給陳府的,我曾與她們說,大家宅院的丫鬟也不好當,若是有一天我不能庇護她們,她們便早些讓家人接走找個門當戶對的夫君過日子便是。想來,她們是將我說的話聽進去了。”皇甫楠和展昭聞言,彼此對視了一眼。展昭又問:“你是如何想到要將《孽世緣》的書稿交給墨硯書屋的主子的?”陳湘榆笑了笑,只是搖頭不說話。皇甫楠見狀,想了想,“陳姑娘,你說你臉上的傷是離開陳府那日被人所傷,幸好被人所救。將《孽世緣》書稿給墨硯書屋主子的,是他嗎?”陳湘榆有些驚訝地看向皇甫楠。“你受了傷,足不出戶。心中有許多不平怨恨想要發洩,卻無從發洩,是他鼓勵你將心中所想的事情寫出來嗎?不止是曾經真實發生的,還有你腦海當中曾經浮現過的念頭,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如何罪有應得,應該獲得何種下場。那樣寫出來之後,你心中的怨恨似乎就能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是嗎?”陳湘榆抿著唇,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了拳狀又鬆開,“是又怎樣?我並沒有真正傷害誰。”言辭中,並沒有否認皇甫楠的猜測。以前《孽世緣》的書稿都是陳湘榆寫好了之後放在窗臺上,由那個救了她的人會在夜間前來將她的書稿拿走。而最近幾天他一直沒有來,陳湘榆便忍不住自己進城,讓人將她的書稿送至墨硯書屋。而讓皇甫楠和展昭驚訝的是,陳湘榆至今為止,僅僅是見過那個人一面而已,那一面還是她離開陳府的那天,烏漆墨黑的,什麼也看不見看不清,她又受了傷,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能記得那個人的特徵才怪了。“他說,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見到他。”陳湘榆抿著唇,輕聲說道。展昭聞言,面沉似水,問道:“時候到了,等《孽世緣》寫完的時候嗎?”陳湘榆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並未回答展昭的話,只是輕喃著說道:“我覺得他一直在看著我。” 孽世緣(七)皇甫楠有些愣住,她想起出城之前在湘竹院的事情,她懷疑那個人在湘竹院的時候應該是在那棵老樹上觀察她。那現在呢?皇甫楠的目光落在前方窗臺上的一個蓮花香爐,這種做工精緻的香爐她一進門就注意到了,這並不像是這個屋子裡該有的東西。皇甫楠忽然問:“陳姑娘,你最近睡眠如何?”陳湘榆開始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皇甫楠將話重複了一遍之後,才莫名其妙地看了皇甫楠一眼,不知道此人無端端要問她睡眠是要做什麼,但也坦誠相告,“我睡眠一向都挺好,自從離開陳府之後,更是隻要一閉眼,便能一覺睡到天亮。”皇甫楠與展昭對視一眼,皇甫楠便狀似不經意地站了起來,走至前方的窗臺上。她走過去,拿起那個香爐,“這香爐上的蓮花雕得栩栩如生,不曉得是出自哪個名家之。陳姑娘喜歡用薰香嗎?”陳湘榆:“自小便養成的習慣,入睡前會點一些。”皇甫楠瞭然地點了點頭,手輕輕在香爐上拂過,便將香爐放下。放置在身後的手握成拳狀,指尖還帶著輕微的灰屑,隨即,她的寬袖便垂了下來,將她的手隱藏在其中。皇甫楠和展昭牽著馬離開陳湘榆的住處時,明月已經掛在天上了。皇甫楠搖頭晃腦嘆息著,“又是一個披星星戴月亮回去公館的夜晚,捕快真命苦。”展昭頓時啼笑皆非,“雖然累了些,但不枉此行,不是麼?”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也夾雜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皇甫楠點了點頭,心思又繞回了案子上,“陳湘榆給墨硯書屋的書稿,在你手上嗎?”展昭一怔,隨即點頭。皇甫楠說:“我們要看一下後續怎麼發展,順著書稿的情節將計就計,來個甕中捉鱉。”展昭揚眉,看向她,“甕中捉鱉?你想讓墨硯書屋將這書稿印成本子賣出去?”皇甫楠搖頭,“不,我相信那個人早就已經看過書稿了。”展昭狐疑地看向皇甫楠。皇甫楠側首看向他,眼眸彎彎,語氣中帶著幾分輕快,“我覺得這個案子很快就可以破了。展護衛,我適才在陳湘榆的香爐裡摸了一些灰燼,一個人遭遇鉅變,沒理由不受任何影響能一夜無夢一覺到天亮的。我懷疑兇手在陳湘榆的薰香裡動了手腳,等我回去讓公孫確認一下這些薰香中都有些什麼東西。”又是找公孫?展護衛眉頭微皺,沒有意識到自己心中此刻正咕嚕嚕地泛著酸泡泡。他搖了搖頭,想將心中那股不是滋味的滋味搖出腦海,語氣徐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