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兒把小米磨得碎碎的,拌著蛋黃給它吃,它來的頭一日就把小小一個食槽給吃空了,吃的肚皮鼓起來,不說撲稜翅膀,連站都站不穩,柳芽兒下回便不敢給它放滿,只放一半兒,它還不樂意,在籠子裡頭鬧個不住,非得給它加滿了,它才敢吃。這隻八哥是剪過舌頭的,先還當它不會說話,誰知道它開口就要了水,倒把幾個丫頭引過去看它,可再逗它,它卻不說話了,還把頭藏到翅膀裡,一付害羞的模樣兒。它掛在廊下,一團雪便哪兒都不去了,天天趴在窗臺上看它,看得這隻八哥甩著帶白圈兒的黑翅膀不住想飛遠去,可它腳上鎖著細鏈子,哪裡能走,一團雪原來還能撲,現在腆著個圓肚皮也撲不著了,明沅便叫這一鳥一貓兩兩對望。明洛明湘逗得它好多天,它除了吃跟水之外再不說旁的,明沅還暗地裡笑過,怕是這隻鳥兒在紀舜英的手上日子難過,非得學了這兩個字兒才能有吃有喝。這隻八哥還引得灃哥兒給它畫了幅畫兒,竹籠子裡頭一隻昂頭挺胸的白翅八哥圖,拿給它看,它兩隻綠豆眼兒怔怔盯住,一動不動,笑得半夏歪在踏腳上半天兒直不起腰來。一團雪都有個名字,八哥自然也要起個名字的,明沅想了半日,看它這巴掌大的一隻,抿了唇兒道:&ldo;不如就叫煤塊吧。&rdo;明洛皺得眉頭:&ldo;好好的,怎麼叫這麼個名字,也不給它起個威風些的名兒。&rdo;這哪裡像是紀大呆子送的,簡直就是大姐夫送的,這麼個活物,見天兒在眼前栓著,可不叫明沅時時都想起他來,大呆子可算開了竅了。這一日兩邊廊下要掛竹簾兒,半夏把它取下來擺到石凳上頭,它先還神氣活現的踱著步子,等看見一團雪跳上來,撲著翅膀大叫起來:&ldo;明沅,明沅,明沅。&rdo;連著叫了三聲,半夏趕緊過來把籠子拎起來,裡頭明沅也聽見了,推開窗子一看,這小東西耷拉著翅膀,聲音顫顫的:&ldo;明沅好。&rdo;明沅還沒什麼,一屋子丫頭已經笑起來,一家子再沒一個叫姑娘名字的,這會兒叫起來,除了紀舜英,又還能是哪一個教的?☆、 荷花酒煤塊自叫過一回明沅,便時長扯著嗓子叫她的名字,屋裡的丫頭進進出出,聽見它這麼個叫法都笑一聲,哪裡認真跟它計較。它便越發得意起來了,腦袋一晃一晃,張著鳥嘴咕咕唧唧,連一團雪的名字都記住了,卻不是叫它一團雪,而是學著九紅的模樣叫它貓大爺,那語調那聲氣兒,活脫像足了九紅。既連語氣聲調都學了個十足,那它叫起明沅的名字來,還能像誰,丫頭們不說,明洛明湘卻忍不住,明湘常往明芃那兒學畫去,明洛跟明沅兩個更是無語不說了:&ldo;喏,紀表哥定是這麼叫你的。&rdo;明洛掩得口,每回說到明沅都不肯認,兩個雖定了親,說話行事也不過如此,再沒有明洛腦子裡想的那般柔情蜜意,冷不丁窺知了這樁隱秘,她怎麼不拿出來說:&ldo;你這個壞東西,還唬我呢,我就知道你不是個老實的。&rdo;明沅沒臉紅,她又臉紅起來,明沅便咳嗽一聲:&ldo;要我說,五姐姐也該去看仙域志,說不得梅表哥就從蜀中去了湖廣了。&rdo;這回端午節,詹家可不送了竹枕竹蓆來,抽的竹絲編的涼蓆,上頭染著富貴牡丹的花紋來,明洛早就換在c黃上,連著明沅都沾了光,c黃上正鋪著,枕頭都是一套的。回回都是明洛先挑起來,可回回又都是她先敗下陣去,捂著發燙的臉頰,再聽明沅說那枕著雲席一場好夢的話,上去就要捏她的嘴兒:&ldo;就你臉皮厚,針兒都cha不進。&rdo;鬧了一回,再去逗那八哥,拿小勺子餵它蛋黃吃,八哥吃了還會點頭,明洛愛得不行,比起那些個死物,自然是這活物更討人喜歡了,她託了腮兒:&ldo;紀大……紀大表哥,怎麼就想著送了這個來了?&rdo;這隻八哥倒比紀舜英這個人還得明沅院子裡頭那丫頭們的喜歡,就連一團雪也愛盯著它,對它很是新鮮了兩日,等知道這東西屋裡人都不許它碰,就不再趴在窗臺上仰著脖子看了,只勾著尾巴尖兒一甩一甩的,煤塊跳腳叫人的時候,它再把臉扭過去。次數多了,連翦秋半夏都不信了,聽見煤塊叫人,連頭都不伸出來,煤塊叫得越發起勁,等真個見不著人,它又蔫了,乖乖呆在籠子裡頭拿鳥嘴兒給自己梳理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