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知道多說無宜,她早已經認準了一條道,怕是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了:&ldo;三書六聘,嫂嫂辦起來罷,我們老爺說了,今兒要跟哥哥吃酒呢,回來一問,我也有說辭。&rdo;紀氏看她總有幾分悲涼,雖作得個惡人,卻是個叫黃連汁子浸透的惡人,說完了又嘆一聲:&ldo;嫂嫂好走,我便不遠送了。&rdo;黃氏這頭已然交惡,紀氏便怕後頭的事她有意出茬子,果然不出所料,這頭還沒納采問名通婚書呢,那頭黃氏便抱了病。紀氏有意把樁事定下,卻不想做得大張旗鼓,也不欲人說她偏著自個兒身邊帶大的庶女,把到了年紀的兩個壓在後頭,原是想著把事兒定下來,只辦的隱秘些個,兩處換過八字婚書,餘下那些,等到了年紀再預備。紀氏為著這樁事又跑了一回紀家,這才知道黃氏不是裝病,她是幾樁事情不如意,真個給氣病了,病裡還罵明沅白虎喪門星,她是發夢囈,可這說出來的話卻不像樣。紀老太太知道兩家事定,把紀舜英叫到跟前來:&ldo;我原為你相看著了,上回說的你也知道好壞,你母親病著,這事兒就由我出面,定下了。&rdo;紀老太太一多半兒是給紀氏作臉,哪個知道孫媳婦是真病假病,談到要換婚書了,當家主母便下不來c黃了,這事兒叫顏連章知道了,紀氏臉上總有些不好看,由著老太太自親出馬,把這禮作足了,老太太上回埋下了根,這回一叫紀舜英來,他面上還有難色,卻一點頭答應了。紀老太太招他到得身前,一隻手摟了他,撫著他的胳膊:&ldo;你說想要科舉,我不攔著,好男和志在四方,可這人總得定下來,有這麼個穩妥的,我往後閉了眼也安心。&rdo;一面說一面看紀舜英的臉色,曉得他終有些不情願,拍一拍他:&ldo;是你姑母房裡的女兒,你也見過的,年紀雖小些,我看卻挑不出差子來,不是這樣的,我再不放心。&rdo;紀舜英心中一動,這才抬起眼來看向紀老太太:&ldo;不知曾祖母說的是誰?&rdo;紀老太太經過見過,拿眼一瞧就知他有異,卻只作不見,便是心中中意了,也再不會改過人選,索性一氣兒說出來:&ldo;給你定的六丫頭,往後你讀書也好考舉也好,等她及笄便謀個外放,我總得把這事兒辦完才能閉眼。&rdo;紀舜英想過明湘,想過明洛,黃氏那話一說出來,他還曾經慶幸過,這兩個妹妹自然都是好的,可是一個太面,一個又是喜怒皆形於色的,原只當六妹妹明沅是同明湘一樣的人,那回見著卻叫他狠狠吃了一驚。他實是跟在紀舜華後頭的,她們爭吵他便聽見,等走近了正看見明沅伸手去拉紀舜華的衣領子,下手又快又準又狠,再瞧不出平日裡半絲影子來。要說紀舜英此時就對明沅有些什麼再不能夠,他心思不在此,明沅又還是個半大的女孩兒,可他聽說定下的人是明沅,竟莫名松得口氣,再抬起臉來時,面上一片溫潤:&ldo;全憑曾祖母作主就是。&rdo;紀老太太見他臉上變化,知道這人選他並不反對,這就是開了個好頭了,心裡緩緩吐得一口氣,立時差人報給紀氏知道,尋得官媒人把聘書送了過去,紀氏那頭把寫著明沅生辰八字的紅帖裝了過來。☆、 竹節鴨明沅定了親的事,紀氏有意瞞了下來,連她本人也並不告訴,只紀氏跟喜姑姑兩個知道,一個是為著她前頭兩個姐姐還沒定親,再一個就是怕把她的心思引到了歪處。喜姑姑上回把事兒漏給了明沅,明沅半點兒也沒叫人瞧出來,連紀氏都給瞞了過去,這回她更不憂心了,拿院子裡頭添人的由頭去找她,還沒坐定就把事兒告訴了明沅。鬧了這麼一出,倒比之前一口定下要更好些,往後有甚事,紀氏必是站在明沅這一邊了,喜姑姑撫了明沅的鬢髮:&ldo;等今歲過得生日,就能留起頭髮來了。&rdo;喜姑姑說的留頭髮是能梳髻,明沅一向梳著雙丫髻,看著還是小女孩模樣,虛歲都要十歲了,是該留意打扮起來,一面說一面撫了她的手掌:&ldo;這樣倒好,那家子婆母雖難纏,卻把惡名作出來了,你但凡有事只妝得委屈些,也沒哪個肯信她的話,比那面甜心苦的要好的多。&rdo;若真是個腹內藏奸的婆婆,待庶子好不說,還得待庶子媳婦好,養得天真不知事,或是嬌縱不堪教,那往後還有什麼不是叫她捏在手裡的,黃氏這樣擺明了就是惡婆婆的,別人看著兒子媳婦倒多一份寬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