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不見,她倒長大了些,原來是小姑娘,現在是個大點兒的小姑娘,只別個都是春日裡抽條的,她怎麼倒冬日裡還長了個子。明沅裙子裡頭穿的是高底鞋子,紀氏覺得她定了親就是大姑娘了,全往大姑娘的模樣打扮,有明湘明洛的,也照著樣子給她也做一份。明沅也止不住去看紀舜英,他也長高了,穿著青竹衫兒,戴了秀才方巾,因著守二十七日的制,巾上沒用玉扣,用的竹節釦子,長衫蓋到腳面,看不到裡頭的腳有多大,可光看這個個子,鞋子只怕又小了。看著比上回有ròu,原來瘦得那樣子,衣裳跟掛在身上似的,這回卻好的多,明沅微微一笑:&ldo;表哥可是往哪裡去?&rdo;見了面總要寒暄幾句,明沅開了口,紀舜英也跟著回話:&ldo;往書房去,六妹妹可還安好?&rdo;到真說上了話,才覺得有些尷尬。&ldo;都好,表哥也保重身子。&rdo;這對未婚男女,說的話半點綺思都無,采菽幾個在後頭縮了脖子,紀舜英身後跟的青松綠竹也裝聽不見,寒風裡吹了會兒,半句熱的也沒說,紀舜英正要往前去,就聽見明沅問道:&ldo;不知表哥有什麼忌口的吃食。&rdo;紀舜英都要抬步了,聽見這句一頓,他還真沒什麼忌口的吃食,原來是嬌氣過的,可沒幾年也就嬌氣不得了,在外頭讀書這些年,更沒什麼好挑嘴的,他已經算是家中富裕的,學裡還有人冬日裡兩個饅頭過一天,夏日裡就劃粥而食的。見他怔忡,明沅又笑:&ldo;若沒忌口的,愛吃的也成。&rdo;紀舜英旁的再想不起來,他有許久都不講究吃穿了,身在書院,更沒東西好挑,不說問他愛吃什麼,便問他錫州有些甚樣吃食,他也說不出來,也只記得冬夜裹著厚襖點蠟讀書,到半夜了,外頭有人擔了擔子賣一碗熱豆腦,一碗下去通身舒泰,全身三十六十個孔兒都跟著發汗,一肚子暖意,想著這個說道:&ldo;我愛吃熱豆腦。&rdo;明沅滿以為他說些精緻吃食,再不曾想到竟是這個,心裡有點澀然,孤身在外求學,終歸是苦的,她垂了頭一笑:&ldo;我知道了。&rdo;紀舜英這才往書房去,往前走得兩步,這才想起來,剛才就該把帕子給她了,腳步一停,回頭望她,見明沅也正側了身子看過來,心頭一動,她還是頭一個問他忌口什麼愛吃什麼的人。哪知道此時明沅心中想的,卻是那碗豆腐腦,是要甜的,還是要鹹的。☆、 羅漢素辦宴是大廚房裡頭料理的,顏家雖不似候門大戶分得葷素兩個廚房,卻也分大小廚房,平日裡太太姑娘們的吃食都在小廚房裡做了,到辦宴了,才開大廚房,分紅白案。紀舜英來時已經近午了,這宴便得放到晚上,紀氏也知道此時置辦再趕不急,留他吃的也是晚飯,只這選單子得費些心思。明沅接了這差事便要辦好,她先叫丫頭吩咐了大廚房預備下素菜,接著帶了采菽九紅去了宋嬤嬤的院子。學了這些時候的規矩,宋嬤嬤能教的且都教完了,這是教大家閨秀,又不是調教小宮人,不能有紋絲兒錯處,只大面兒上過得去,顯得比旁人強些也就是了。如今明沅幾個也不是天天都有功課,她們學起管家理帳,會看帳本了,便得學著管家裡一日的開支流水,這才是真本事,往後出了嫁天天都用得上的本事。紀氏雖不能把話說透了,卻也提點過她們幾句:&ldo;這才是往後立身的根本,又不修仙,還能餐風飲露不成。&rdo;她實是怕幾個女孩兒被眼前那兩個給教壞了。一個梅氏,那就是個仙人,甩手什麼也不管,外頭米貴還是菜貴,她一概不知,身邊的管家娘子說是甚,她就信甚。另一個是袁氏,她是恨不得事事親為,一把蔥也要問問價錢,給她辦事,那是半點兒油水沾不著。過尤不及,該放手時放手,該糊塗的時候糊塗,若不然這個家怎麼轉得起來,要麼被底下人誑騙,要麼自家累個半死。等這一日日的流水管好了,還得讓她們學人情往來,這些個事兒講道理都是無用的,得自家上手了,才知道里頭的關竅,一日送過來多少拜帖,有請安的有請宴,分著遠近親疏,哪些是真個走動,哪些是託帖子問聲好,裡頭的門道光說哪裡說得清。這些東西便是明潼原來也不曾學過,這會兒紀氏身邊的事都交給她來打理,廚房裡的流水分派給了明沅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