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大姐夫,那時候給了大姐姐多少好東西,不說多貴重,卻是時時放在心上的,時新的宮花花釵,風箏畫兒胭脂粉盒,新鮮的花骨朵兒,數一數兩隻手都點不過來,怎麼到了大表哥這裡,便什麼新奇的也沒了。她還是憂心明沅嫁過去叫婆婆折騰,張姨娘在屋子裡頭可已經幸災樂禍過好些回了,先是張口嘆明沅的親事有多好,接著便又酸兩句那樣的婆婆如何是好。明洛原來不懂的,聽了她的話也明白起來,既是已經不壓著了,男方那頭該按著一樣樣的禮辦起來,請期得到成婚前,可納采問名納吉總能辦起來了,紀家卻是一點動靜也無,張姨娘搖著帕子笑一回:&ldo;看看,太太想蒸喜餅還禮,都不成呢。&rdo;明洛知道她這個性子,自來這張嘴開口就沒好話,翻了眼睛不理她,官哥兒的生日要辦了,她還沒挑出禮來,張姨娘為著這個又置一回氣:&ldo;這麼點子大的哥兒辦個什麼生辰,你們哪一個也沒大辦過生辰。&rdo;明洛這回忍不得了:&ldo;我們沒辦,三姐姐就辦了?姨娘可省些事罷。&rdo;那個嬌娘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去了,連姑娘們都知道了,要瞞也是瞞不住的,辦喪儀的事兒,是按著規矩來cao辦的,宅子裡頭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下元節那一日,還往寺廟裡去舍了銀米,專為著她跟她肚裡的孩兒又再念了一回經呢。張姨娘也想起嬌娘了,趕緊唸了一聲佛,闔了嘴巴不再說了,鼻子裡卻哼哼唧唧的出氣兒,為著女兒的親事沒個著落,心裡怎麼也氣不平,可她想鬧也得鬧得起來,頂頭那一個簡直就是個活閻王,懷著身子進的門,說死就死了,自家都已無寵,還能求著誰。過得會兒竟想通了,眉開眼笑的推了明洛一把:&ldo;你今兒怎麼不去跟你六妹妹玩?賀禮的事兒也問問她,趕緊去,悶在屋裡你能悶出花兒來啊?&rdo;又叫明洛不要空著手去,帶幾樣點心,尋常都是明洛去小香洲裡吃喝,這回張姨娘出手大方了:&ldo;太太今兒又不叫飯,你去,我給你叫一桌子席面送去。&rdo;她自家也沒閒著,把明洛推出門去,也帶了點心吃食,又翻出兩件明洛小時候穿的花襖子出來,比著看上頭繡的紋樣還活靈活現,年年拿曬的,看著還似的新的,拿包袱包了往落月閣去,既然太太求不得,老爺也見不著,不如就求個見得著的人。張姨娘打的主意也便宜,總歸明沅已經定了親了,明漪又才這麼丁點兒大,蘇姨娘幫襯著說一句,那是再容易不過的,她自家得著那樣好的女婿了,已經是個飽漢了,也得幫幫她們這些餓著的。姨娘們套交情也不過說些緞子衣裳吃食的話,張姨娘還是頭一回登門,眼見得裡頭氣象不同,先咽一口唾沫,往那擺設香爐上頭一掃,再去看c黃上褥子桌上的罩子,心裡自然還是酸的,可再酸也還是女兒的事情要緊。清清喉嚨笑道:&ldo;我翻著幾件明洛小時候的衣裳,想著白放著也是黴壞了,給了明漪倒是正合適的。&rdo;蘇姨娘知道她特意登門一回定不止是送一件衣裳,卻也不提,接過來看了就點頭:&ldo;這樣好的料子繡工,姐姐真個捨得給我。&rdo;張姨娘掩了口一笑,抬自家還不忘踩別人:&ldo;我又不是你隔壁住的著鐵公雞,要不翻箱子我還想不著,既翻出來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rdo;鐵公雞說的自然就是安姨娘了,她有多摳門,園子裡就沒有不知道的,想是這回經了嬌娘的事兒,原來說她下不得c黃的,竟能走動了,人瘦得一把骨頭,原來再怎麼瘦也不至脫了形,這會兒頸上的面板都皺巴著,人看著也懨懨的,只那吝嗇的脾氣卻怎麼也改不脫。如今還是明湘常叫了吃食給她送去,若是她自個兒吃,還是那些魚蝦,又怎麼養得出ròu來,那麼一沙鍋的鴨子湯,她能吃上兩天。蘇姨娘跟她一比,過的就是神仙日子了,顏連章常往她這兒來,菜式自然又不一樣,她這裡要個什麼廚房送的也快,日子跟紀氏自不好比,跟幾個姨娘比起來卻要好的多。張姨娘逗得會兒明漪,又誇了回蘇姨娘的衣裳頭簪香料,一樣樣的誇過來,又裝個親熱的樣兒拿手肘捅捅蘇姨娘:&ldo;倒得恭喜你,六丫頭定了這麼一門好親事。&rdo;蘇姨娘聽見女兒就笑個不住口:&ldo;哪兒呀,是她自個兒的造化。&rdo;可不是造化,這樣的好事且還沒落到旁人身上呢,張姨娘心裡酸著,嘴上卻道:&ldo;可不是,我那五丫頭,還不知道落在誰家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