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篆打了簾子,明潼從外頭進來,她一進來就先聽見這一句,眼睛往明沅身上一掃,雲箋給她解了鬥蓬,幾個姑娘不意她竟會來,趕緊站起來迎她。明潼揮了手:&ldo;你們坐著便是,在說什麼?&rdo;明洛看看明沅,怕她說的這句話叫明潼聽見了不好,並不開口,明湘道:&ldo;也沒什麼,咱們在說大姐姐生孩子的事兒呢。&rdo;明潼也不再追問:&ldo;我正為著這事兒來,母親走的急,只吩咐了一聲要送東西進去,西府裡沒個主事的,我已經叫蒸點心果子了,原來發了幾家喜果的,這回還照著單子給送過去,你們這兒有什麼要送的。&rdo;明潼坐鎮管家事務,她們三個見識了一回明潼的厲害,這還只是家裡的事,紀氏不在,年節的事卻耽誤不得,今歲算是大喜,先是家裡的姑娘嫁進了宮,再是顏連章升了官兒,再不可同日而語。眼看著明潼分派人事器具要辦宴,便比大姐姐那會兒也不差什麼,這番話卻又叫她們吃驚一回,這卻不是擔了一府的事,而連著西府的也一併管了。明蓁生了孩子,照著規矩是該分送親戚細巧點心紅蛋之類的吉利東西,那頭在生養了,她這頭已經預備起來。連著西府梅氏那頭的管家也樂意有個人出來管一管,袁氏同梅氏本就不交好的,梅氏走的時候沒去叫她,她正在屋子裡頭髮脾氣,可明蓁半點兒沒提到她,總歸有些不對。幾個姑娘都搖頭,只明沅道:&ldo;要不要,問問三嬸?這是闔府的喜事,她那兒許也要些點心送人的。&rdo;明潼一笑:&ldo;早預備著了,我往這兒來,叫了喜姑姑去北邊府裡,再告訴伯祖父一聲,是單隻來問你們的,上回那包被可做得了?&rdo;她做了個嬰兒風帽還有嬰孩帶的手套,防著小娃長指甲刮破自己的臉,一套紅綢底子的老虎頭帽子鞋子手套。幾個姑娘心裡咋舌,果然是厲害,袁氏那一番定沒個好臉色,派了喜姑姑去,既是管事嬤嬤,又回報了這樣的喜事,袁氏再怎麼也挑不出理來,若這當口她敢說些敗興的話,只怕伯祖父頭一個就饒不了她。&ldo;咱們只有那c黃被子,也沒旁的好送了,太太還沒個訊息?&rdo;明沅指了包襖皮裡包著的被子,又再問了一宣告潼,明潼動一動頭:&ldo;還沒呢,紅綢已經預備起來了,等報了信來,各院裡都要掛的,先知會你們一聲。&rdo;說完這話喝得一杯熱茶又繫上大斗蓬出去了,明洛眨巴眨巴眼睛,奇道:&ldo;三姐姐為了這特意來一回?&rdo;明沅也覺得她有些不同尋常,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同。明潼扶了小篆的手一路踩著羊皮靴子回去,雪落下來一層積得一層,化了水結成冰碴,她一腳下去就聽見雪叫踩實了的咯吱聲,闔了眼兒任風吹著露在外頭的面頰,叫冷風一激人才清醒些。這一胎來的太早了,可有許多事也跟著變了,按照原來的推算,她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預備著進宮的,起碼該聽著訊息了,可到現在卻半點兒音訊也無,跟鄭家的關係越來越近,越是近一分,她就心安一分。不知道這一胎,是不是女兒,寶慶公主,最得成王喜歡的女兒,所有的兒女裡頭,他所寵愛的也只有皇后出的這個女兒,一生下來就請封了郡主,捧在掌手嬌養長大,上輩子她死的時候,宮裡正開始為寶慶公主擇駙馬,說是駙馬,倒不如說是童養夫了。寶慶公主在後宮裡無人能管束,連聖人都不管她,也只皇后還能約束她了,她一馬鞭子甩在妃子身上,打得那個懷了身孕的妃子跪在地上起不來,告到了聖人那裡,竟是把那妃子直接就關到了冷宮裡去。皇后叫女兒過去要打要罵,這個丫頭卻鑽到聖人案底下,就在那兒藏了一天,聖人還裝模作樣坐在案前替她遮掩,是皇后往御書房尋人,寶慶公主在桌子底下睡著了,抱著的點心盤子滾出來,這才叫皇后發覺了,父女兩個一齊受了訓斥。這樣跋扈的公主,前朝朝廷卻沒人敢議論她,她是能直接坐在聖人身邊的,爬在膝蓋上坐在馬前,若她是個男兒身,就是太子了,可她畢竟不是男兒。前邊小丫頭子打著傘叫風吹得颳倒了,驚的明潼回了神,她擺了手:&ldo;不必撐了,再撐也還是大雪,身上還能少沾一點兒不成。&rdo;她戴了兜帽走在最前面,雪花蓋了她的眉毛,怦怦跳動的心口漸漸平緩下去。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靜不下來,直到宮裡傳出訊息,成王妃生了個女兒,明潼大鬆一口氣兒,一天撐著不睡,到得這會兒才眯起眼睛歇了。